锁孤枝(73)

“不过蝴蝶要怎么养活呢？”她看着在捕蝶网中‘碰壁’的蝴蝶，眼中的光黯淡了些。

冷心兰博学，回道：“蝴蝶喜暖，又食花蜜，找只能透气的玻璃瓶或者瓷瓶放在殿内，里面命人每日放上新鲜的花朵供其采食就够了。”

“瓶子？”虞枝抿唇，“那它就只能被圈禁在这可怜的一寸天地中了。”

冷心兰不觉，答道：“如今已快夏末，等到天气转凉，蝴蝶适应不了天气的变化，又或者鲜花凋谢，它们没了食物，就会死掉。娘娘，蝴蝶是很脆弱的，圈养起来，兴许能让它们活得更久。”冷心兰显然觉得延长蝴蝶的生命更是一种恩赐。

“是吗？”虞枝喃喃反问，不知是问心兰，还是问自己。

胡泉听了对话，忽然觉得手中的捕蝶网有些烫手，正左右为难间，看见墙角出露出的一块衣角，细打量才觉是龙纹，连忙跪下请安。

谢玄听了声音，步出遮挡，走向虞枝。

“陛下来得正好，娘娘正犯愁呢！”胡泉又耍起机灵劲，把问题抛向谢玄，直到被自己叔叔用眼神斥责了一下才消停下来。

可谢玄已经听了胡泉的话，不回答似乎也不好了。

他思索。

瞧着虞枝不忍的神色，谢玄想他应该顺着虞枝的念头，让胡泉放了这蝴蝶才是。但是心里却冥冥有个声音叫他不要放，仿佛这蝴蝶不是蝴蝶，而是面前时时刻刻牵动他心肠的女人一般。

虞枝这时也把眼神放到谢玄身上。

谢玄骑虎难下。

他沉默了许久，终是道：“既然娘娘不想它失去自由，胡泉……便放了吧。”最后几个字，谢玄声音又轻又缓，分明是不甘心。

虞枝听完，憋在胸口的气终于长舒出来，神情也轻松了许多道：“放了吧。它本就不属于小小的玻璃瓶，瓶中再温暖甜蜜，也不是它的栖息之地。”

“是。”胡泉听了，乖乖松开捕蝶网。

失败多次的蝴蝶没想到还有再次飞出牢笼的机会一般，在网口辗转踌躇片刻，然后才猛地飞了出去，一点也没做留恋。

虞枝笑容愈甚，眼神久久地盯着它，直到它飞得太远，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看不见了。

或许已经飞出了皇城。

“啊……”虞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察觉到谢玄的异样和不安。直到被一双有力的臂抱住才回神，略惊讶道：“怎么了？”这时她才察觉身边的宫人已经很有眼力见地回避开了。

谢玄咬紧牙，心中明明有万分不舍和慌乱，却找不到一点发泄口，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着力点。

虞枝没有离开他，他放走的只是蝴蝶而已。

谢玄不住地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用缩紧手臂的力量来确认虞枝的存在。

“娘娘喜欢蝴蝶吗？朕以后每日命人抓来……”

“不……”

“娘娘放心，每日娘娘欣赏过后，朕就把它们放了。”

“谢玄！”虞枝用力，终于为自己挣得一点呼吸的空间，直视着谢玄一字一句道：

“我不想让我的喜爱变成束缚它们的枷锁。”

誓言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虞枝净了手，擦干净手心手背上的水珠，略侧过头去看谢玄。

从进殿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这令虞枝感到棘手。

等到她生下孩子，谢玄……真的就会放她离开吗？

虞枝撞在谢玄漆黑如曜石的眸中，心继续下沉，只是她脸上没太多的情绪外露。

“我想知道。”谢玄朝着虞枝伸出手，示意她过来。眼神诚恳，隐约其下的疯狂看似被藏得很好，但他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精心隐藏的东西。

谢玄更疯了。

虞枝在心里想。

从前他的癫狂还能让她轻易看出来，可如今他开始学着掩饰自己的心思，企图让他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虞枝说不定会渐渐被他的表象所欺骗，最终万劫不复。

虞枝站在一片烛火亮处，握紧了手中的丝绢手帕，慢慢朝着谢玄所在的暗处迈动脚步。

其他宫人都已经被遣散出去，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唯一点在谢玄身旁的两盏烛火被一阵吹来的风吹拂，闪烁了一下。虞枝下意识去瞧，分神的瞬间身体被一道力量带过，再回过神来，虞枝整个人已经被谢玄拉进了怀里，坐在他坚实的大腿上。

紧贴着的衣裳被跳动的胸膛带起细微的震动，引起肌肤的酥麻，使人瞬间失了力气。

虞枝被迫全身心都依靠在谢玄身上，任由他将鼻尖贴近她满溢着茉莉香的轻衫中。

“谢玄，你最近……”虞枝斟酌着用词，既想直言他这些日子的克制比他的放纵还要可怕，却又在触及谢玄眷恋而复杂的表情时把话咽回去，最终只能轻叹一声。

引起谢玄的紧张。

“怎么了？”谢玄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是否哪件事做得不好。

虞枝摇摇头，跳过这个话题，转而回答谢玄刚刚的问题。

他问，当年元临逼她在长信殿发下了什么誓言。

“当年，”虞枝声音又低又轻，像风中摇曳着的微弱烛火，在殿内回荡。“元临气我与你过分亲昵的举动，疑心你我之间许有旧情。”

箍在虞枝腰间的手缩紧。

虞枝继续，“元临酷爱修仙问道，对鬼神一事极为相信。便逼着我对着长信殿的金身塑像发下誓言。若我对你有情——”虞枝垂下的眼终于抬起，盯向谢玄幽深轻晃的瞳孔。“便叫我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