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孤枝(86)
虞枝本意也不是难为她,便道:“你且去藏书阁吧。”
“是。”冷心兰就要走,却又被虞枝叫住。
“看这天色恐怕要有雨,胡泉,你拿了伞,送心兰一程。”虞枝吩咐。
“……是。”胡泉悄悄抬眼,同冷心兰的目光撞到一块。
相对无言。
两人离开,虞枝整理了抄好的经文,透过半开的窗子去瞧外面阴沉的天色。
近来战事吃紧,谢玄忙得不可开交,连见她的时候都少了,每次匆匆用完膳就要被政事催走。虞枝倒是前所未有的清闲。
而且她自认还算是有点良心的,知道谢玄繁忙,偶尔亲自做了吃食送去。
每当那时,谢玄总要变着法地求她留下一会儿,或者骗她靠近,最后长臂一卷,整个人拢住她的腰肢,侧着脸埋进她的胸口。仿佛她比醒神香还提神万倍。
虞枝无语,但当触及谢玄眼下的青黑又蓦地心软,放纵了谢玄得寸进尺,由此,一室不可言说。
虞枝下意识将手抚上后腰,好像隔着锦缎刺绣的衣裳摩挲到了留下青紫的掌印,脸一红。
“娘娘,可是觉得闷热?”正指挥小宫女关窗的春桃注意到,还以为是雨前的天气闷热令虞枝不适。
“没有。”虞枝一口气梗在心口,忙转移话题,“陪我去将这些经文焚烧了吧。”
“啊?娘娘,外面怕是快要下雨了。”
“无事,带着伞就好了。”虞枝起身,活动活动身体,“雨中漫步,别有一番情调。”刚好,她也呼吸些湿润清凉的空气,把脑子里的不可描述洗干净。
春桃拗不过虞枝,只能带伞跟上。
为了快去快回,二人特地抄了去长信殿的近路。却不想雨来得没有征兆,且又大又急,一把油纸伞竟不能遮住什么。无奈之下,二人只好挑近处的宫殿躲进去。
等到了屋檐下定睛一瞧,虞枝才认出这地方乃是经年荒废的青佛殿。
虞枝蓦然想起弃兵。
正巧屋内传来动静:
“既是来避雨,便请进吧。外面水汽重,太过湿冷。”
接着有细细的流水声,应是茶水倾倒。隔着一道门,仿佛能让人看到热腾腾的白气,闻到淡淡的清香。
“咦,这是……”跟在虞枝身后的春桃小声嘟囔。
“在下是青佛殿诵经守殿的和尚。”
“他叫弃兵。”虞枝接着弃兵的话同春桃解释。
春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以前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今日一见方觉惊讶。这么出尘脱俗的俊俏人物,为何从没人提起他的存在呢?怪哉。
春桃有些警惕,但是转瞬,面前被推了一杯热茶。
“姑娘也喝些茶暖暖身吧。”弃兵略侧手请春桃。
春桃用余光去看,发现虞枝竟然已经喝了一口,她便也不再推脱。对这个不明来路的弃兵也少了些警惕。
虞枝喝完一口茶,默默盯着手中的茶杯不语。
空气就这么凝滞,只有外面的雨打枝叶疏疏声淋漓。
弃兵仍穿了一身灰色的僧袍,只是上面的补丁同之前的略有不同,想来不是一件。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一块檀香放进香炉,等到沉静的檀香吹散空气中的湿闷才转身。
“亭外池中最后一片夏荷开得正好,秋雨后便要凋败了,娘娘可要一观?”
“正有此意。”虞枝抬眼,撞进熟悉的眉眼中。她心一跳,“春桃,你且在屋子里等我。”
“……是。”春桃到底是虞枝的婢女,不像胡泉胡伽,她还是更向着虞枝的。
外面雨小了些,不似方才豆大湍急。碧绿碧绿的池水无端升起淡粉色的菡萏,雨水晶莹圆润,不断聚拢在田田荷叶间,聚集得多了,荷叶终于承载不住,‘歪着脖子’将雨珠抖落下去,周而复始。
虞枝盯了会,眼睛放松了许多。她悄悄侧目去看弃兵。
却瞧见他手间的油纸伞破了口子,点点雨丝漏下来,打湿他肩膀的衣裳。
“你的衣裳湿了。”虞枝手想要抬起,又觉得太不合规矩,终是收回。
很奇怪,她对于面前都这个人有着莫名的信任。她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或许……是那双眼睛。
“还没看够?”他忽地轻笑。脑中浮现出雪夜怕被丢下的小姑娘死死拉紧他的衣裳的样子,小鹿一般的眼神渴求而依恋。弃兵握着菩提子佛珠的手指轻轻一动,拨过一粒,将不应该有的情绪克制在萌芽中。
这话惹得虞枝不好意思。
原来他已发觉。
虞枝转而将目光移到被雨水拍打的荷叶上去,问道:“玉英是你派过来的人?”她想过,元澈一人也许能想得缜密,但做不到调动人手,想必还有人在帮他。
“是。”弃兵坦诚。
“你为什么要帮元澈?”虞枝想探究他的身份。但又隐隐约约能从他那张同元氏皇族相像的脸上窥知一二。
他许是元氏不为人知的后裔,许是不足为人道。
“还恩。”弃兵声音淡淡,如同荷叶上的清水。
“玉英真的死了?”
“没有。”
“?!”虞枝抬头,“我听说她的畏罪自戕,尸体……”
“虞姑娘,西域有一种奇药,名佛陀珠,用我们中原的话来说就是——假死药。”弃兵不尊她为皇后,亦不直呼她的名字,反而叫起她闺中的称呼,听得虞枝奇怪。
不过她来不及探究称呼,急切道:“这药可还有?”话问出口,方觉不妥。
他们素未相识,怎能要人轻易献出这遥远西域而来的珍宝。
虞枝脑中飞速思考能同弃兵做交易的东西,却不想弃兵声音很是平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