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孤枝(95)
虞枝听了质问倒是淡然,反倒是魏晖整个人暴起,要不是有人拦着,怕是要先痛扁一顿海云儿方才解气。
虞枝不解。魏晖何时站到了她这边?她不知那句‘怜取眼前人’给了魏晖多大的误会,只当他是抽风,无视了他。
“海副将说前朝覆灭之难由萧太后始,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也不做辩解。只是依你所言,那前朝覆灭在元临手里,元临怕也要和萧太后一样承担这灭国的责任。古往今来,多少王朝葬身于男人,我竟数不得了。若是按照你的话来说,男人岂不成了国之灾星?”虞枝的唇枪舌剑是同苏雨兰和元临练出来的,若是她想辩驳,实在是易如反掌。何况对面的只是一个刚愎自用的武夫。
“且海副将言语中对女人升官发财颇有不满,可历朝历代的文官哪个又撒血抛命在战场了?不照样位极人臣?你此言岂不是在指责满朝文官大臣们名不副实?”
“再者,男人们看了女人做官便要心生怨怼,而非提升自己的能力公平竞争,难道男人们便如此小心眼?如此说来女人们倒是大度了,那么多男人做官也不见生出不平之心。”
虞枝慢条斯理的逐一反驳,语气如春风拂面,完全听不出一点恼怒或是厉色。反而是双颊如血的海云儿看起来更像是气急败坏了。
“歪理!”海云儿一时找不到有力的话来继续辩论,只能先用一句恶狠狠的话来攻击虞枝。
有了这样的对比,倒是让有些本对虞枝有微词的大臣生出了不一样的想法,对虞枝印象有所改观。他们原以为能让谢玄疯魔了一般不顾规矩体统迎娶的女人必定是妩媚妖娆的,不想今日一观,坐在谢玄身旁的虞枝更像是贤后,反而是眼神幽深的谢玄像是昏君。
“哼。”谢玄终于出声,似笑似怒也似玩味。“可还有别的想说的?”谢玄身子前倾,长臂搭在腿上,姿势大开大合,颇有逼近之势。
海云儿猛地直视了谢玄的眼睛,浑身一震。酒醒竟然只需要一瞬间,他头皮发麻,手脚不受控制地开始变凉。
他忽然忆起了谢玄的可怕似的,上下牙打颤,勉强出声道:“臣也是操心国事,心急……”
“你当朕是聋子?”谢玄忽地大声。
瞬间呼啦啦跪倒了一地人,所有人噤若寒蝉。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颤抖。
谢玄是如何清洗前朝、肃清余党的,他们这些朝堂之臣再清楚不过。帝王之怒,是要流血的。
海云儿终于在高压之下感觉到了害怕,慌张地跪倒,嘴里还想要为自己说话。
可谢玄轻抬手臂,瞬间四面八方涌上黑影,召来的暗卫动作麻利地堵住了海云儿的嘴。
这下,谢玄的脸上是一点笑容都没有了,如覆冰霜。
常陪伴在谢玄身边的近臣们都知道海云儿恐怕凶多吉少。
“海副将军功卓着,又有一颗为国为民的济世之心。朕要赏赐你。”
海云儿挣扎,脸被压在冰冷的地中央,石子磨砺出血痕,硌进血肉。他迟钝的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好。
果然,谢玄薄唇吐出无情的话,“朕——赐你一死。”
话落,黑巾覆面的暗卫就拔出银刀,冷光一闪,眼见着就要血染宴席。
“等等!”
忽然有人出声。
暗卫只听命于谢玄,本不该停手,但余光中却忽然触及谢玄忽然皱起的眉头。
暗卫停住手,刀刃距离海云儿脆弱的喉咙只有一寸不到。
“嗯?”谢玄疑惑地看向虞枝。
虞枝忙道:“他罪不至死。”
谢玄沉默了会,“不敬国母,便是死罪。”
这话也是说给底下跪着的众人听的。
虞枝摇摇头,正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海副将不敬,应当交由刑部审理,是降官还是罚俸,都不该草率了之。”
国家法度,不该成为一纸空谈。
谢玄闻言似有触动,可转瞬又坚定,“若不杀之以儆效尤,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哪个不长眼睛的……”
“臣不敢!”石留青见有转机,忙跪倒。接着一大群臣子高呼‘不敢’磕头,场面颇为壮观。
谢玄罕见被噎,眉心一跳。
虞枝不再多言,而是认真地看着谢玄,眼中还有一丝恳求和希冀。看得谢玄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庆幸虞枝不是恃宠而骄的人,不然她哪天抛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恐怕江山都要跟着她姓虞了。
谢玄头疼,不想说话。
众人见谢玄神色似有缓和,才松了口气。心中对虞枝又有一番改观。
能从老虎利齿下抢人出来的,普天下也只有这位了吧?百官对虞枝开始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毕竟她是能将发疯的谢玄重新拉回来的人,说不定哪天还真能救他们一命呢?
“吾皇圣明,吾后贤明!”赞声不绝于耳。
谢玄听得心烦,看见畏畏缩缩的海云儿更烦,便独自一挥衣袖离去。
这是少见的谢玄发怒,无人死伤。
虞枝看着谢玄的背影跟了上去,直到走出宴席,跟着他的步伐走到安静的地方。
“呵,娘娘跟来做什么。”谢玄闷声。
“某人不是说要教我骑马?”
围场之夜
“……”谢玄背对着虞枝沉默。
虞枝等了一会,才确定谢玄还在生气。她轻笑着摇摇头,而后转身对一直远远跟在后边的胡伽等人打手势。
胡伽立即会意,叫人把马牵过来。
在这间隙,虞枝上前几步同谢玄并肩。虞枝略侧过头,悄悄去看谢玄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