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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野犬(156)

女孩无声地抱住了靠在墙角里的青年。

她声音还是没能压住那点轻颤:“你到底怎么了庚野……你是不是哭过……”

庚野没有说话,他只是将那只烟蒂松开,抬手,慢慢拢上女孩单薄的背脊,然后克制而用力地,将人勒进怀里。

“没事…没事的,枝枝。”庚野埋在她颈侧,声线低哑松弛着,抱她的手臂却越来越紧。

直到冰凉的水滴滚落进别枝的衣领。

烫得她浑身一栗。

在那样黑暗的一瞬里,像是宇宙中的一颗流星划过漆黑的深空,短暂地亮起。

别枝忽恍然了什么。

她身心俱栗。

“你是不是,”别枝紧紧攥住了庚野腰侧的外套,声音颤栗难已,“知道了?”

“……”

庚野只是无声地抱着别枝,将脸埋在她颈窝里。

她颈下的脉搏紧紧抵着他的眉额到鼻骨,它跳动着,每一次都叫他跟着心口轻栗,它如此近在咫尺,如此鲜活,如此触手可及。

差一点,他就可能永远、永远感受不到了。

寂静的黑暗里,响起了压低的,青年难以隐忍的近乎窒哽的换气。

别枝能清晰地感知到,紧贴着她的庚野的胸膛,在此刻起伏有多剧烈,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有多因恐惧痛苦而难以克制地急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抱着庚野的腰腹,手指在他背后轻轻拍着:“我没事了,真的,庚野,我的病已经好了。”

“…骗子。”

庚野的声线沉哑,像粗粝的砂纸摩擦冰块。

若是换个时候,一定情绪凌冽又迫人,气势都够吓退的。

但这会,听起来更像只凶狠又委屈的猛兽,连爪尖都缩着,生怕划伤到抱着他安抚的女孩。

听他终于肯开口,别枝心里长松了口气。

她心疼,但忍住了,轻声驱散这太过消沉郁结的氛围:“庚野,你刚刚是不是趁着黑,偷偷哭了?”

“嗯,做噩梦了。”庚野终于支起头颈,他抱着她,将她勒在怀里,平息了情绪的语气松弛下来,“吓得。”

别枝倒是没想过这个理由。

她顿了下,才轻叹:“胆小鬼。”

“是……”

庚野嗓音还沙哑着,拖得懒腔慢调,“哪有你胆大。”

他低了低眸,垂下眼来看她。尚且浸着湿潮水光的长睫黑漆漆地搭下来,在透过窗外,落到走廊身侧的一点点余晖里,眸中映出不设防的柔软。

别枝仰头看了他几秒,忽然就抬起手,指尖朝他的眼睛伸过去。

躲避危险该是本能,尤其是眼睛这样最敏感又易伤的位置。

可庚野一动未动。

他只是抱着她,连眼睫都没撩一下,任她手伸上来,指尖落到他长垂的,微微颤着的睫羽上。

像最后一点天光被覆过。

庚野停了一会儿,低声,带着未尽的哽窒,他却缓慢哑然地笑了:

“停电了,好黑啊,枝枝。”

别枝触着他睫毛的手指一颤。

庚野在她指尖下合眼,低声:“我梦见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我摸不到的手术台上……那里是异国他乡,我连国境线都踏不过一步……我就跳进海里,拼命地游,想游到你身旁。”

别枝的喉口被酸涩的情绪胀满,眼窝湿潮:“庚野。”

“是不是因为停电了,枝枝,”庚野低下头,望着她笑,眼尾长泪划下,“所以梦里才那么黑,我怎么找你都找不到啊。”

“——”

别枝的手蓦地停住。

巨大的委屈和难过和心疼一并涌上来,将她湮没,压抑的泪水终于还是在他话声后挣扎着从眼窝里跌落。

“你找到了。”

别枝紧紧地抱了上去,声哽难以,“你找到我了,庚野。”

-

后来别枝回忆起来,总觉得那天晚上,大概算是她和庚野各自人生里最狼狈的镜头之一。

对她是之一。

对庚野,大概可以把“之一”去掉。

因为再后来的很多很多年里,她都没有见到庚野哭过,于是想起来就心疼的同时,也会悄悄地一个人遗憾——当时应该给他拿手机偷偷录下来的。

林哲听说时深以为然,并为和庚野自发小认识,却至今没能见过他一滴眼泪而扼腕叹息了好几天。

至于庚野么。

那晚从浴室出来后,他就坚持说自己是做噩梦吓哭的。

“…真的,”庚野拦腰抱住了别枝,将人抵在衣柜上,“你怎么不信我。”

那头湿漉漉的黑发还往别枝颈窝里滴水。

别枝含笑将他推开:“好,真的,你头发都没吹干,别蹭我一身水。”

庚野还是不肯放开她。

别枝无奈地拍了拍柜门:“你不想换衣服了吗?你那套衣服都被我扔洗衣机里了。”

女孩的脸颊不知道是被热水蒸气熏得,还是被某人不知检点,只围了根浴巾就来她眼前乱晃的画面撩拨得,红得像白里泛粉的水蜜桃。

“你家里,还有我能穿的衣服?”庚野忽然警觉,从她颈窝里把毛茸茸的脑袋抬起来,“上回落下的那套,你不是还我了么。”

别枝被他逗笑:“原来你还记得上次拐走了我一套衣服?”

庚野长眸轻狭,低了低腰:“老实交代,家里为什么这么多男人衣服?别钰的?”

“不是,是我买的,用来挂在家里,防贼。”

别枝把之前在楼下,被老太太们额外关心叮嘱的事情,跟庚野说了。

庚野若有所思:“所以,之前在万象城,刘成志撞见你和那个不可回收垃圾在一起买衣服,是为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