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哭(79)
他的手从兜里出来时带出了那片叶子。
肖厌垂眼,风一带把叶子卷起往马路中央抛。
他没多想, 转身朝那去捡, 姜晚橘拉住他小臂:
“算了, 这叶子多得是,而且还没用, 一点不平安。”
好好的生日,收下这东西之后得来一身伤。实在晦气。
肖厌垂眼看她手, 拿不轻不重的力道推开, 几分执拗往马路走。
稀疏车来车往间, 风一吹,他就得往前再走两步,被戏弄似的两轮之后, 肖厌终于握住她给的平安,若无其事往回。
稀松平常,不以为意。
姜晚橘站在原地看他远远离开, 忍痛弯腰又直起, 汽车大灯穿过他左右。
肖厌回她身边, 指腹摩挲过叶面,抚干净尘土, 放回袋里。
“生日礼物, 不一样。”
姜晚橘沉默不语, 满腔情绪难以形容。
世界人来人往,竟然真的有人连她一片叶子都珍重。
不知是不是坦诚跟他分享了不堪过去,肖厌今晚没跟她说玩笑话,稳沉安静。
她趁势问他:“你以前经常打架吗。”
他淡淡:“没有。”
“那喜欢飙车吗。”
“不喜欢。”
姜晚橘相信他不说假话,自认识到今,肖厌除了那一回赶她家来骑烈红色机车超速,其他时候都是退休干部一样踩脚踏。
看得出来这个东西吸引不到他,或者说没有东西真正吸引他。
就两个问题,肖厌出色的逻辑跟联想已经猜出她听过些他的过去。
他直截了当:“还有什么想问的。”
“嗯?”姜晚橘鼻音上扬,随后反应过来又平下调子,声音不响,“没了。”
肖厌没主动开口。
过去破罐破摔,一条烂命,不值一提。
冲动生出杀人想法也好,不怕死地斗殴或者飞驰赌命也好,归根结底四个字:
懒得活了。
所以他不在意。
这些消沉情绪或者阴暗想法被塞在角落,不出意外一辈子不会掀起来给别人看。
在别人眼里他便永远只是一个性格不佳,时而跋扈的混邪少年。
肖厌侧眸,姜晚橘在低头看路。
时过境迁,当时的想法自那天山顶就彻头彻尾被另个念想替上。
人有了留恋,就会生出妄念。
他指碰口袋,左边是续命的药,右边薄叶,从不迷信的人求了份平安。
肖厌送她到锦华园,没进大门,看她往里。
姜晚橘进电梯,上十七层,开门正准备开灯,却发现里面一片明亮。
邹霖站在窗边,一双自认见过万千的眼往下投落。
听到开门声她也不曾回头,只是不咸不淡问候了一句:
“回来了?”
姜晚橘僵直站门口半晌,儿时见到父母总兴奋欢喜,现下却只觉得自己生活搅进一只手,大概叛逆,大概对未知未来心存抗拒。
她开口轻声:“嗯。”
邹霖望着楼下,肖厌也抬起眼,远远一望,不慌不忙收回视线,末了转身。
姜晚橘到邹霖身边,刚准备顺着视线朝下看,那层薄窗帘被一只手拉拢,隔开了玻璃外的光景。
母女两人之间的隔阂也好似被“刷啦”一声拉开。
邹霖:“和他去干什么了。”
姜晚橘坦言:“过生日。”
邹霖看着她,眼里是怀疑还是失望不得而知。
“你的生活我不干涉,但在成年之前,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
她说了些家长辈给孩子的耳熟能详的台词,姜晚橘敷衍听着,随口应答。直到那一句“别跟那种男生鬼混,没好下场。”入耳。
姜晚橘:“是我在拉他鬼混,他很好。”
邹霖短暂沉默:
“你十六七,他也就是个小孩。什么算好,买个东西,送趟回家?未来还很长,你以后回头看只会觉得现在这话很幼稚。”
姜晚橘不打算再继续掰扯下去,过去自己一人走来没太多父母参与,当下母亲善意或者难听的规劝都是过耳风,进不了心。
她自然知道这个年纪不该动那些心思,点到则止,学习是重头戏,其余都该好好的藏起。
邹霖还想说些什么,但姜晚橘已经关门进房间。
透光的窗子往外是居民楼的格子灯。
她靠近,垂眼一望。
肖厌还没走,手里多了瓶水,约莫附近商店买的。
他坐在头天相遇时候的公车站台,仰头喝了一口,没注意她,视线平平落马路。
大概抬手的动作扯到肩背,肖厌滞了滞,微微俯身缓过两秒,末了才起身离开。
姜晚橘站着看他缓步走,中途无所事事踢走颗脚边石子,最后身影消失街角。
手机一震,是肖厌迟来的消息。
上一句她发送的【长点本事再保护他】后面跟了一条新的,不尴不尬,诙谐里顺着她哄。
【谢谢姜姐,姜姐真好。】
说到底一直都是肖厌不求所得地在保护自己。
邹霖讲了很多话,有一句没有错。
十八岁的肖厌,也就是个小孩。
却在当下如同成年人一般给她挡风遮雨。
三年五年,姜晚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她觉得哪怕再回头,她还是认为他们一起走的这段路难忘且不悔。
青春沸腾,幼稚但真诚。
次日回校。
姜晚橘刚到教室,发现自己位置边坐了个不熟的。
八班零零散散有几个学生在早读,肖厌还没来。
吕小言望见姜晚橘,冲她招了招手。
姜晚橘放下包,过去她身边,皱眉开问:
“换座位了?我看别人都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