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哭(9)
肖厌很自然地摘下手套,回得坦然:
“没看见。”
他视线一瞥姜晚橘。对方正在打量周围环境,并没舍得给他眼神。
这是个小仓库改的车库,杂而不乱,墙上整整齐齐摆放了大小工具,四边大物件都严丝合缝和谐共生地排列着,有点强迫症的味道。
概括来讲是个很成熟的小加工室。
姜晚橘对肖厌的初印象就是个性格不大好的男同学,横竖跳不脱高中生,现在看来这个标签格局还是小了。
学校和社会之间有条鸿沟。肖厌似乎已经在沟那边待了很久。
他的兄弟们对这儿挺熟。
符长柳胖且灵活,轻车熟路地在这不大的四方屋子里游走,找出了夹缝里的一张折迭方桌。
另外两个把角落的塑料凳子拖出来围圈放好,开始叫外卖。
肖厌没拦他们,站在一旁看。
他十八岁,但这会儿像个观赏傻儿子的老父亲,随他们在自己地盘上自由发挥。
姜晚橘已经扫完一圈环境,周围的一切都陌生,相较之下肖厌是最为熟悉的东西。
她在他身边,没话找话。
“病好了没。”
肖厌声线属于偏沉那挂,但不乏少年的轻佻:
“差不多,要是他们滚了给我留个清净更好。”
姜晚橘知道这人在拿那天的事逗她,纯良无害提唇笑回:
“没关系,不是习惯了吗。”
你言我语,有来有回。
符长柳跟阿杰在那喊他们:
“聊什么呢,别站着腻歪了,过来坐会儿呗。”
四方小桌,三人占了三面。另外一面放了两把凳子,摆明让小情侣亲密一点挤一挤。
肖厌过去把其中一把往角落挪远了些,贴树放。随后坐下伸手很是随意地拍了拍剩下的凳面,示意四缺一的位置让她。
姜晚橘也没扭捏推辞,过去了。
长宁路地势偏僻,没有市中心繁华热闹,不过附近夜宵店大排档也多。
外卖来得很快,几人还在笑谈。
唐杰:“你俩怎么这么分生,挤挤怎么了。”
姜晚橘毕竟和他们才见两面,还没有社牛到句句接话,但沉默难免尴尬。
肖厌漫不经心开口:“我们不熟。”
说的是实话,听进耳里有点冷冰冰。
三人不好说什么,打了个哈哈切话题。
闹归闹,瞎起哄也得适可而止。
龙虾啤酒和烧烤摆在小桌上,满满市井气。
姜晚橘不喝酒,倒了点水。
胖子:“我还以为你们同级。原来是学妹。”他说完又笑嘻嘻接了句,“有点肖学长的风范,一人对群敌。”
邹磊在一旁点头表认同。
阿杰添油加醋:“上次那个人高马大的傻雷今天在广场嗷嗷哭。这仙女差点没给他手指掰掉。”
姜晚橘:“……”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肖厌没在场,听完他们描述,视线一动看了眼乖巧女同学。
小姑娘半阖低垂着眼,黑发红唇白皮肤,安安静静坐在那岁月安好,实在不像有什么攻击性的样子。
烧烤吃上,酒过半杯,胖子随口一问:
“对了,那搂你肩的男的谁啊?有点黑的那个。”
阿杰接话:“小男朋友?追求对象?”
姜晚橘:“同班同学。”
肖厌手掂塑料杯,插了一句,听着不太愉悦:“少打听人私事。”
兄弟们很识相,扭头开始聊自己吸烟刻肺的情史以及值得广而告之的高光时刻。
酒精催人上头,塑料撞在一起,没有玻璃的脆响,但一样晃荡着少年盛气,“干杯”声里时不时洒出小半来。
姜晚橘离得近,总觉得自己要被溅一身酒,又不是很好意思站起来往后挪。
她正稍稍侧身,背后一股力拖动凳子,把她连人带椅一起拉开了截距离。
她转头回望,肖厌恰好直起身来。
他没看她,径直进屋。像是路过随手一拽。
回来的时候肖厌手里拎了一包纸巾,漫不经心丢在桌上。姜晚橘这才发现原先那空塑料袋子底下只剩薄薄一张。
这个人似乎自顾自待在一旁什么都不在意,又好像一切都看进眼里。
面面俱到,和他的狂形成一种自洽的矛盾。
忽而桌上的一瓶酒巧而又巧地被碰到,“砰”一声响,紧接着“哗啦”倒了满桌,酒水滴滴答答从桌沿往下落。
姜晚橘恰好幸免于难。
那三人狼狈抽纸囫囵收拾,看向半点没沾湿的女孩儿不由感慨。
“还得是肖老板,未卜先知。”
他笑:“是,改天天桥底下支个摊子,换一行。”
唐杰收拾着桌上浸湿啤酒的纸巾,眼神瞟瞟姜晚橘,乐呵道:
“给算姻缘吗。我也想要个这样的。”
肖厌:“这样的看不上你。”
阿杰也不恼,醉了三四分,接话接得直接:
“是是,看上你了。不然哪乐意大晚上跑到这儿来跟不三不四的人混。”
肖厌并不普信,话里闲散:
“叛逆少女只是无聊逛逛,别想太多。”
这个解释,深得姜心。
不然也怪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愿意骑车过来看他们喝酒吹牛。
姜晚橘:“有一说一你确实有摆摊子的潜质。”
肖半仙回:
“是吗,刚又卜一挂。说是你该走了。”
毕竟未成年,晚归不好。
邹磊:“怎么还赶姑娘。”
肖厌:“再过会儿姑娘她爹过来赶你。”
“……”邹磊沉默,觉得在理。
姜晚橘坐在那看不太清表情,声线脆生,语调却不见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