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承君恩(108)
立即是干笑了两声,默然无语地将那盘蟹肉摆到了萧听澜的面前:“陛下,臣女不吃了,您吃。”
萧听澜盯着这盘蟹肉,猛是蹙着眉把自己莫名其妙强行弯起来的唇给收了回来。
没想到不过是背后腹诽了皇帝几句,丢了簪子也就罢了,就连吃点螃蟹也不配了。
同皇帝这新仇旧恨交加,苏怀月觉着,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躲着皇帝比较好。
这样当她身子好全乎后去有芳池时,向来是听见了皇帝的动静就赶紧躲。
这日远远见着皇帝同柳眉沿着有芳池朝这个地方行来,苏怀月立即又躲在了花树后面。
本以为两人能很快走过去,未料到却又被张彤儿逮到。
那张彤儿显然是还没想通,一系列胡搅蛮缠的话自不必赘述。
其中质问了一句“表哥我最后问你一句,我同她一起掉这有芳池了,你到底会救谁?”,那样一本正经的语气实在让苏怀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险是张彤儿嗓门大,掩住了她的动静,才没被外头察觉。
最后柳眉自然又是脸皮薄尴尬离开,皇帝自然又是不耐烦呵斥张彤儿,张彤儿自然又是气鼓鼓跑走。
头天遇上这事的苏怀月还很是惶恐,安慰这个,安慰那个。
后来发现张彤儿气来的快也消的快,干干脆脆给柳眉道完歉后接着胡搅蛮缠。而柳眉除了那一天被张彤儿吓到哭以外,后来也似乎是免疫力提升,也不再轻易掉眼泪了。
故而苏怀月现在再遇上这样的事,已然是听八卦听得一肚子开心。
这会儿见外头动静消失了,苏怀月还有些意犹未尽,嘴角挂着笑慢腾腾走出来。
孰料一抬头,又是吓了一大跳,那萧听澜竟而又站在那路口守株待兔!
想来是她方才那一声笑还是给这耳聪目明的天子停听了去。
皇帝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很好。
苏怀月只能硬着头皮行礼,解释道:“臣女在后头莳花,不是故意听墙角的。”
萧听澜目光落在面前女子的脸上,那真是一点怒意也没有,分明好一副看戏看得十分起劲的表情。
他心中不知为何,就很是有些不高兴。
不由便又想起那日去大云经寺时,他脑子里冒出的那个问题。
那时苏怀月也是那样信誓旦旦地说恋慕他,可同现在一样,落到实处却浑不像那么回事。
寻常女子,那总得找机会在心上人的面前蹦跶蹦跶吧?
可这几天,无论是在有芳池还是寿康宫,他几乎就看不见苏怀月的人影。
寻常女子,那总是不会满意自己心上人同别的女子举止亲近罢?
可这会儿他同柳眉行过来,这家伙不仅是毫无所动,竟而还笑着躲在那后头看戏。
实在是令人颇觉出一点...气愤。
萧听澜脑海中不免浮现出反面例子,便即是他那个咋咋呼呼的表妹张彤儿。
苏怀月这样的举止同张彤儿比起来,那实在是称得上一句“天壤之别”。
当真一个女子恋慕一个男子的时候,能表现得像苏怀月这样子云淡风轻么?
这样的问题对于一个成日里思考着家国大事的皇帝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陌生了。
故而他到底是有些忍不住,不由蹙眉问道:“你不恼怒?”
苏怀月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立即道:“臣女不敢。陛下请放心,臣女恋慕陛下,那便是只要看着陛下就心满意足了,绝不会给陛下找别的不痛快。”
萧听澜忍不住心想道,可朕也没见着你来看过朕吶?
但苏怀月说得过于理直气壮,让这个本来就不怎么考虑男女问题的新帝也找不出旁的话来驳她。只能是“哼”一声,在女子那意犹未尽的八卦笑意中转身就走。
只不过他竟而还是有些忍不住,头一遭开始揣度起一个女子的心思:这苏怀月到底是真心大度?还是其实是满嘴屁话?她那时同张彤儿所言,到底是别有心思的安慰之语,还是说其实就是她心里的真心话?
“...像你表哥这样,实在算不得良配....”
“...天下男子那么多,何愁天涯无芳草呢...”
女子那日的话骤然又在他耳侧响起来,萧听澜登时很是有些恼怒起来。
事到如今,这苏怀月都在马车上对他...难道还当真是在欺君么?难道还真如沈千意所言,当真是不可信么?
倘若这女子确实是在欺君,自己合该就要把这样巧言令色、蒙蔽帝听的人处置了才是!
萧听澜不知为何,想到这儿竟而是好一阵烦闷,破天荒生出几分犹豫难决起来。
一忽儿觉得看在苏怀月当年的救命之恩上,自己不与她计较到这个程度;一忽儿又觉得,自己在那日留下她性命,早就是报了这恩情,现在就合该秉公处理。
这样千头万绪直到中秋节的那晚仍未拉扯出个结果。
宫中照例又开筵席。
萧听澜自然是露个面就走的,走时喊了声沈千意:“朕有话问你。”
第五十章
皇帝来叫沈千意的时候, 沈千意正在同宋白砚等人一面喝酒吃蟹,一面顺便讨论中秋节后重开绿石书院的事。
在正式编修两朝史录以前,还要先将他老师苏忠文那本《绿石纪闻》公之于众, 供诸人批判。
为此,他们这些人自己也得提前先将此书仔细检阅一遍,心中先有个准备才是。
其中《赵太后》一章, 涉及皇帝生母赵太后的闺阁之事, 在天子血脉问题上颇有些春秋笔法。
他们也不敢随意置喙, 更不敢在未考虑周全之前就贸然公示于人前,正是觉得十分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