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承君恩(110)

皇帝听了此言，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又提着酒盏抿了两口。

向来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还是这样幽暗难明的男女之事。故而沈千意说到这儿也没什么再好多说的，擎等着皇帝自己做决断罢。

正在这时，下头一个小太监行上来，说是太后来请皇帝去中秋宴了。

萧听澜便即点头应了。

沈千意因在幽州时也同赵太后有几个照面，此时赵太后回京后却还未曾拜会过，故而也就跟着一道去了。

*

此次中秋宴太后不再击鼓传花，整了个新花样，四人组队踢毽子。

且给了个彩头，说是赢的队伍能向太后讨一样东西，只要太后力所能及，都给办到。

太后是这样说，大家也都有分寸。

故而叽叽喳喳有的说要讨钗子，有的说要讨项链，吵闹得十分热闹。

黄四娘自然是拉了柳眉做一队，又来寻苏怀月。

苏怀月如今作为太后宫里的人，当然也是十分捧太后的场，立即是答应了。

又见太后娘娘给她使了个眼色，朝张彤儿努了努嘴。

苏怀月心下了然，便又去拉张彤儿。

张彤儿看一眼队伍里的柳眉，自然是不肯答应。

苏怀月不愿扫了太后的兴，也是想带着张彤儿多结交些朋友，不愿她被孤立了去。

心头一动，俯身在张彤儿耳畔说了点什么。张彤儿听罢，眸子立即亮了亮，也就别别扭扭应下了。

黄四娘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只道：“我记得你，你是那个七夕宴上踢蹴鞠的那个皇帝的表妹。”

张彤儿一听此言，登时勾起了些不大愉快的经历，倒还有些敌意，回道：“那又如何？”

黄四娘却是性子直，只拍手笑道：“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在我们队伍里，那看来我们是赢定了！”

张彤儿闻言一噎，面上倒也忍不住渐而浮现一种骄矜的喜色，只道：“那你们可不许给我拖后腿了，今儿我定是要拿头彩的。”

柳眉不由歉然道：“我身子不好，踢毽子也十分不在行，恐怕会给张娘子拖了后腿…”

张彤儿哼了一声：“用不上你，我一个人就能踢赢她们所有人！”

苏怀月笑起来：“那今儿我们可就都仰仗张娘子了！”

比赛开始后，张彤儿果然是一骑绝尘，十分厉害。到了中场休息时，四人倒有些共同作战的情谊，张彤儿与柳眉之间的气氛也渐而缓和下来。

恰在这时，杨九娘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扯了扯苏怀月的袖子：“苏姐姐，宋老师找你。”

苏怀月见这三人现在相处得也还不错，便同这三人打了个招呼，跟着杨九娘往后面去了。

果然便见着她老师宋白砚站在有芳池旁通往延英殿的那条廊子上等她。

明月清辉之下，宋白砚萧萧肃肃立在廊下。

春色长衫被微风吹起，他便宛如那逐风而去的鹤。

自那日刑部大门口一别，师生二人这还是头一遭见面。

苏怀月很是有些欣喜，远远就叫了声：“先生！”

宋白砚闻声回头，微微笑了笑。

待到苏怀月走近，便将手中抱着的一个坛子递了过去：“特意寻来送你的，上好的桂花酒。”

苏怀月喜滋滋接过，立即是笑起来：“谢谢先生！”

宋白砚微笑着在她额头上弹了一弹：“不可贪杯。”

又问：“听说你病了，现在如何了？”

苏怀月转了一圈：“已经大好啦。”

“那这几日在宫中过得可还开心？”

“过得还不错，太后娘娘很是照顾我。”

宋白砚闻言，终于是彻底放下了心，点了点头。

只是看着面前女子，又忍不住道：“一辈子待在宫中到底还是不妥，待老师日后想个法子，再将你从宫里提出来。”

苏怀月闻言，却不免落寞笑了笑，只道：“我是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充入宫廷的，没有皇帝的首肯，哪能就这么轻易出宫呢？”

宋白砚闻言，心中忽而轻轻一跳，剎那间想起来皇帝曾允诺过他一件顶重要的事情来。

夜风之中，他的声音有些轻，但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宫内人想要出宫，最好的法子，那便就是求陛下赐婚了。”

第五十一章

赐婚？

苏怀月闻言一愣, 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笑道：“诚如先生所言。可学生每日待在这宫里，又上哪儿去找个人去把学生娶出去吶？”

宋白砚但觉自己一颗心愈跳愈快, 愈跳愈快。

看着面前的女子，他微微笑了笑，只做是不经意道：“这不是有现成的人么？”

这句话说完, 他但觉自己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仿佛再也不敢同面前这女子对视似的, 眼眸倏而转到了别处去。

便听一瞬的空白之后, 苏怀月带着诧异的笑声响起，凑到了他跟前来：“现成的人？先生, 你说的这人总该不会是你罢！”

宋白砚道：“反正先生也没有娶妻，倘若能借此将你从宫里救出，倒也不是不行。”

苏怀月咯咯地笑起来：“不成不成, 怎么好为我这事耽误了老师下半生的幸福呢。再者说，我对老师你的尊敬不比对我爹少…”

她顺着这句话想了想，愈发是乐不可支：“不成不成, 光是想想都觉得好奇怪吶！”

宋白砚闻言只是微微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

如今两人一个是外廷之臣，一个是内宫之人, 倒不好再多说什么。故而寒暄了这两句, 苏怀月便又牵着杨九娘挥手告别。

宋白砚点点头, 站在廊子上目送苏怀月走回到那深宫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