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承君恩(127)
苏怀月心中情不自禁就冒出个“就知道这萧听澜一定非得追根究底”的想法来,相当熟练道:“这雕刻簪子的手法,颇有,嗯,帝王之气。”
便见皇帝瞟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油嘴滑舌。”
语调听起来似乎是很不喜欢她这回答的模样,可只要偷偷往皇帝脸上看一眼,便能发现其眼角眉梢分明是微微扬起来的。
苏怀月偷偷瞟着萧听澜的脸色,心中失笑,忽而就想起来过去同萧听澜相处的许多细节来。
最早是为着她写在《绿石纪闻》上的那句批语,那向来冷冰冰的萧听澜破天荒就笑了起来。
后来是七夕那晚,她在威压之下误打误撞对萧听澜说出那番心仪之语,萧听澜竟而就同意了她参与到杨诚一事中来。
再后来第二日,萧听澜怀疑她说的是假话,她便说萧听澜对天下人有大仁,于是萧听澜也真就相信了她有一番拳拳之心。
最后在那个马车上,她冒险一赌,对着萧听澜说了句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竟而也赌对了。
这些事情她当时经历起来,都觉得踩在生死一线,分明是十分惊险。
可如今回想起来,她其实也只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口头上说了那么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除了当时强吻,也没有付诸其他什么特别的行动。而萧听澜,似乎就还真接受了她的说法。
她禁不住生出个念头,这萧听澜好像,倒也蛮好“哄”的…
到了紫宸殿,早有内臣候着了。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因而不是百官都能参加的朔望朝,而是少部分级别高的官员才能参加的常朝。
没有什么仪仗和大排场,倒让苏怀月心中的紧张感减轻了不少。
进了殿,萧听澜朝着一个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苏怀月循着他动作看去,看见了熟人,是柳眉的父亲,柳太傅。
便听皇帝淡淡道:“你便跟着他好好学罢,想来应当不会不如你的老师。”
苏怀月一怔,看着柳太傅手里的纸笔反应过来,原来记注并不是让她一个新手来做,皇帝还是给她留了帮手,且这帮手还是当年同他父亲颇有往来的柳太傅。
苏怀月心中登时就大感放松,长长舒了一口气,“是!”
有人托底,那看来自己以后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萧听澜目光不由停在女子眼下的黑眼圈上,微哂。
接下来一个多时辰,便是这些官员奏禀自己部门的大小事务。
其中有不少熟人,她的老师宋白砚,秘书省的沈大人,还有刑部尚书崔妄。崔妄的那把宝刀自然是不能带进来的,便挂了个刀鞘,珠光璀璨,引人侧目。
苏怀月这会儿就发现了自己确实在具体事务上一窍不通,尽管都亲临现场记录皇帝的言行了,但还是听不懂很多对话,落笔写好的记录同柳太傅的一对比,也是错漏百出。
唯一听得十分清楚的事情,是礼部尚书说收到了来自靺鞨的消息。
似乎是开春后靺鞨大君木拉尔打算派自己的儿子带使臣来大启觐见。
尽管柳太傅也安慰她不必操之过急,她却还是总忍不住叹气。
这样到了午膳时候,皇帝似乎也被她影响到了,不由蹙眉问道:“何故叹气?难道不愿为朕记起居注?”
苏怀月连忙请罪,只道:“诚如臣女的老师所言,臣女确实能力不够,心中只惆怅有负陛下的托付
萧听澜不免哼笑了一声,轻声道:“叫你来记起居注,你就当真是来记起居注吶?”
苏怀月一愣,没听明白。
随后皇帝似乎也自觉失言似的,不再开口说话,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了。
到了下午,皇帝开始批奏章,一面就同没什么可记录的柳太傅闲聊两句。
柳太傅年纪大了,说起话来慢吞吞的:“近日眉眉的身体好了不少,老臣在此谢过陛下了。”
萧听澜没抬头:“太傅言重了。”
想起来什么,不由又蹙眉道,“那道士说了你女儿何时能够痊愈么?”
“呃,”柳太傅道,“那道士只说眉眉身子不见好,恐怕是有邪祟之物冲撞的缘故,故而要请至阳至刚之人压制邪物,倒未说小女何时才能痊愈。”
萧听澜不耐地“啧”了一声,柳太傅不由道:“可是小女言行有失,冲撞了陛下?”
萧听澜正要回答,抬眸看去,目光却被旁边女子吸引了过去。
却见苏怀月那脑袋一点一点,竟而是打起来盹来。
萧听澜不由就勾着唇哼笑了一声。
柳太傅不明所以道:“陛下?”
萧听澜回过神来:“倒也并未冲撞,不过是…”
柳太傅道:“不过是如何?”
萧听澜蹙着眉,倒也没好直说。
此事原是柳太傅傅之前特意来找他,说是女儿自幼身体不好,吃了许多药也没有什么作用,恐怕是有阴邪之物冲撞,故而想请他庇护庇护。
他那时觉得这也就是顺手而为的事情,便就答应了。
却没料到那柳太傅的女儿性子竟而如此敏感纤弱。动辄伤春悲秋,徒兴哀叹。而他脸色只要稍有不霁,眼眶立即就红了,实在是令他烦不胜烦。
想到这儿,他心头忽而一动,又不免朝苏怀月看了过去。
说起来,这苏怀月似乎也在他跟前哭过不少次。他的性子向来没什么耐心,但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女子的时候,他似乎却从无那样烦不胜烦的情绪…
苏怀月的脑袋像小鸡在啄米,左右摇晃,眼看就要晃到地上去了。
萧听澜随手团了个纸团,就往苏怀月额头上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