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承君恩(22)
苏怀月用帕子沾了些茶水,给明明润了润唇。
斜刺里一只手忽而伸过来,猛攥住了她。
苏怀月吃痛回头,来人竟是萧二。
他盯住了她手中的帕子:“你在做什么?”
苏怀月又惊又痛,想要将手挣开,但竟被萧二牢牢抓住。那劲头令苏怀月觉得萧二不把她手骨掐断便不罢休似的。
“我、我给明明润一润唇,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萧二仍旧盯着她:“你用什么润唇?”
苏怀月道:“桌上的茶水啊。”
萧二顺着她所说看去,小几上确实放着一杯凉茶。杯沿有淡淡的水渍,是女子唇形的模样,看来确实是眼前女人方才所喝。
沉默了会儿,萧二终于松开了手。
苏怀月低头一瞧,自己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已浮现青紫的痕迹。
她忍不住心想,下这么重的手?萧二疯了不成?
可她现在完全没法再顾得上这个,因为萧二接着就冷声道:“跟我出来。”
沿着廊子一直往外,直到离明明的房间足够远,萧二方才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苏怀月本来还有些愤懑,想要质问萧二到底在做什么。但一触及萧二的眼神,竟是不敢说话了。
面前萧二的眼神实在是过于可怕。她不知他在透过她看着谁,但总归那眼神是看着个应死之人。
面对这眼神,她一时有些迷茫。
不过几日之前,萧二还在马车上安慰她:“你父亲性子其实刚烈,你不必觉得屈辱。”那时萧二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言语之下,分明是欲语还休的温柔,就好像坚硬的蚌壳下藏着的软肉。
可现在,她发现还是看错他了。那其实不过是猛兽在面对无害的鲜花时,不屑一顾地惫懒轻嗅。
现在,这才是萧二真正的模样,如剑如刀,稍有不慎就会被割开咽喉。
而她不知道,今日自己为何被这柄刀架住了脖颈。
“你父亲死之前,同你说过些什么?”
他站得离她极近。让苏怀月产生一种错觉,好像现在自己正被一头野兽压在爪下,倘若自己的回答不尽他意,下一秒就要被他咬住咽喉。
苏怀月仓皇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直到退至安全距离,才道:
“我不知你想问什么。但我父亲临死时说的事情可多了,说的最多的都是告诫我该如何修编他的史录,想必郎君不会感兴趣。”
萧二蹙眉,一手攥住了她的腕子,毫不怜惜将她拖近:
“何必装作听不懂。这三年来祭扫,明明从未出过差错。你一来,那姓元的便像条狗一样追了过来。哼,倒真是好胆色,在我的眼皮下也敢做这样的事。”
苏怀月一脸茫然地瞪着他,半个字也听不懂:“你说什么姓圆的姓方的?”
第十二章(捉虫)
萧二瞧她的模样,只当她还在故作天真。手下用力,将她更拖到近前来。
接着手腕一扭,将苏怀月手臂反攥到背后,直把人迫近到眼皮下,另一只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脸。
“苏娘子好演技,怕是演得自己也要信了。只不过你们苏家这几条好狗,难道还真忘得掉主子的名讳?东宫太子元佑安,他如今究竟在何处?”
男人的身影全然笼住了她,宛如一张铺天盖地的黑色巨网,将她紧紧绑缚。在萧二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之下,她几乎觉得自己将要窒息。
手臂被反攥的痛楚逐渐传来,更多的是此刻在男人压制之下丝毫无法动弹的无措与恐惧。一时间,苏怀月眼眸通红,泪水沿着面颊直淌下来。
她听到这儿总算也听明白了。眼前这男人疑心她同前太子有勾结,寻了今日这时机对明明发难,故而抓着她在这儿质问太子下落呢!
她带着抑不住的哭腔道:“是,我父亲是同我说过前朝太子,可他说的是太子早就已经死了!你放开我!”
萧二听了这话,手劲微松,却仍然沉沉地盯着她,仿佛是想看穿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苏怀月比萧二矮上一截,这会儿已被萧二弄得双足踮起,整个人都是颤颤巍巍,宛如一叶扁舟浮在浪尖,压根站立不稳。
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滚:“好难受…你放开我…”
手心里女子的面色已被吓得惨白,唇珠微颤,跟着也失了血色。
唯有眼角两抹殷红,被这白皙的面孔一衬,无端竟生出些媚色,宛如月白宣纸上朱砂点就的红梅,能烙到人的心里去。
泪水如珠,顺着女子脸颊滚落在他手掌虎口,带来奇异的微凉触感。离得近了,一缕清淡的、带着些墨意的幽香飘进了他鼻间。
萧听澜盯着这样一张脸,喉结不自觉滚了一滚。
苏怀月见他还是不放手,那哭腔更是压抑不住,带着诉不尽的泼天委屈:
“你疑心我同前朝旧党勾结?那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允我接近明明!就凭这几日我给明明教字,若真想下手,还等得到今天?”
萧听澜默了默,终于放开了人。
苏怀月踉跄退后几步,后脚跟终于落到实地。只觉双腿早已酸软,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控制不住地往地上跪去。
萧听澜到底是伸出手扶了一扶。
苏怀月却一把甩开他的手,自己扶住了廊柱,身子止不住地抽噎轻颤,另一只手不断擦拭眸间泪珠。
可那泪珠就像是永远也擦不完似的,愈擦反而愈多,宛如少女打翻了妆奁,里头的珍珠不住往外滚落。
怎么这么能哭?
萧听澜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