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承君恩(97)
他走过来时,那带血的目光只在苏怀月身上一扫,便即转开了,浑似不认识她似的。
苏怀月盯着他走过,接着往后看,却都不过是些小兵小卒。
她的心只是如同打鼓一般“砰砰”轻跳,一直到队伍的尽头,也都没有见到元佑安,那悬起来的心终于是慢慢、慢慢放了下来。
崔妄把这批人都分派了,这才转过来,只道:“苏娘子,恐怕陛下很快也要来了,便请还是牢中候着罢。”
苏怀月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只微微笑道:“麻烦崔大人了。”
便转回了牢中静静候着。
这一候,也不知候了多长的时间,但听得隔壁囚室不断传来皮鞭抽打、棍棒伺候的声音,夹杂着尉迟荣山的怒骂或惨叫。
又是崔妄的喝问:“老实交代,前朝太子在何处!”
尉迟荣山“呸”的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叫唤的地儿?!叫姓萧的来和爷爷说话!”
苏怀月听着这些响动,只是不断深深地呼吸,将自己心中数不清的思绪慢慢压下去。
渐渐窗外的日光黯淡了下去,一角天空由白转成深蓝,终于变成一片昏蒙。便又见一个小吏从外头直往崔妄所在极速奔去。
俄而崔妄的身影从门前快步走过,苏怀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面朝着门口,垂着头,又把发髻拆了下来,将那簪子放在嘴下轻轻咬着。
渐而有脚步声从甬道一头传来,苏怀月微抬着下巴,极缓极慢地拨弄着头发,只叫外面人能看见那她嘴间的簪子。
蓦然却听那脚步声消失了,苏怀月等了几息,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到底忍不住叼着簪子抬起了头。
只见皇帝正在门口站着。
第四十五章
苏怀月怔了一怔, 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咬着簪子就往皇帝站的地方行去。
到了那牢门口,把那簪子握在手中, 从木栏间伸出去,歪着头朝皇帝嫣然一笑,捏着嗓子娇滴滴喊了声:“陛下。”
又道:“陛下, 臣女的头发散了, 陛下你能不能…”
这几句话她一说出来, 自己都在心里连呼造作,几乎是捏着鼻子从嗓子眼往外挤出这样细声细气的声音。
果然便见皇帝还不待她说完就半退了一步, 蹙眉很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旋即又好像十分看不过眼自己亲手做的簪子落到个这样的女子手上似的,手一伸,就从她手里把那簪子夺了回去。
袖子大甩, 立即就转身离开了。
崔妄就跟在后面半步,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不免又看了苏怀月一眼。
后者握着头发仍旧是一副笑吟吟看着他的模样, 只令他更加是有些别有所思起来。
皇帝一面走,一面却又忍不住低首看了看那木头簪子。
被女子咬住的部分有些微微的濡湿,不免便想起方才进来时, 瞧见那女子咬着簪子低头挽发。
因女子身上穿着是一件宽大男衫, 有些松垮, 便露出那一截子雪白的脖颈来。
在这样昏黄的牢房中, 那白色成了如此这样一种惊心动魄的颜色。
他脑海中只是走马灯一般晃过白日来的种种画面, 心中倏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
他不知这躁意从何而起, 又要缘何而去。只是不耐地“啧”了一声, 将那簪子背在手后,直往尉迟荣山的囚室快步走去。
一面问道:“如何?”
崔妄低着头回道:““这东西骨头硬得很, 不肯说。”
皇帝点了点头,径直进了囚室。
尉迟荣山被绑在刑架上,旁边一个小吏正不断往他身上挥鞭子。那鞭子上绑着铁荆棘,一鞭抽下去,血肉都翻飞出来。
尉迟容山是个不怎么耐疼的人,一面扯着嗓子嚎,一面破口将皇帝的十八代祖宗大骂。
这会儿正骂到皇帝的兄弟姐妹,只是乱嚷:“x你老哥,x你老弟!捅你的老妹!xx你个姓萧的!”
崔妄只喝道:“再乱吠,割了你舌头!”
尉迟容山哈哈狂笑。
皇帝倒没什么表情,挥手止住了那小吏。
崔妄见皇帝似乎在打量此人的相貌,便即在旁边桶里舀了勺水往尉迟荣山脸上泼去。
尉迟荣山又是大骂:“你个狗娘养的东西!x你娘的!”
便见皇帝看清了这男人的长相后,那目光中闪动的神色很是有些可怖起来。
萧听澜这才开口说第一句话:“朕记得你,叫做尉迟荣山。”
尉迟荣山又是狂妄大笑:“好乖孙,记得你爷爷的名字!不错不错!”
皇帝仍旧没什么表情,崔妄却有点忍不住,自上前去狠狠扇了这尉迟荣山一掌。
他指间常年带着个指环,这么一拳砸下去,立即便在尉迟荣山的面上撕下来一块肉来。
尉迟荣山痛得大叫,只嚎道:“你爷爷我点背,被你们这些个孙子抓了!痛快点一刀杀了你爷爷!十八年后老子还是条好汉!”
皇帝嘴角勾起一个森冷的笑:“想死?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背着手摩搓着那木头簪子,仍旧打量着尉迟荣山的神色,那模样好像是要等尉迟荣山讲些什么来。
然而尉迟荣山嘴里只是大骂不休,渐而便连崔妄也有些忍不住,只道:“陛下,此处腥晦,恐扰了圣听,不若等微臣审完了人再上报陛下罢?”
皇帝终于收回了目光,轻启薄唇,吐出来两个字:“凌迟。”
皇帝声音并不大,却被尉迟荣山一下就捕捉到,叫骂声立即停了,喝道:“x你娘的萧听澜!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你这样折磨老子!你xx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