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临天下(36)
一半人黑衣裹面,一半人甲胄袭身,手上皆沾满了血污,目光散发着一片死沉可怖。
飘雪落在每个人的头上,与发冠融为一体,很快便染成了血红色。
岑衡忙惊慌招手喊来自己的侍卫,道:“来人!有敌袭!弓箭手准——”
没等他说完,一柄长枪啸然出世!以雷霆之速划过虚空,狠狠扎穿了岑衡的身躯!
而那杆枪并没有就此停下,其上积蓄的力量似是无穷无尽,串着男人的躯体深深刺入了身后的城楼石墙!
刚奔上来的守卫顿时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得是两腿发软。
只见太子口吐鲜血,胸口被长枪贯穿,双脚悬空而下,躯体死死钉在城墙上。
血喷涌而出,岑衡睚眦欲裂,双手抓住枪柄,但奈何无能为力,只能死不瞑目地咽了气。
万辞举起剑,冰雪落了满头,冲天的戾气对镇守城楼的士兵们道:“此乃我敬安侯与皇室私人恩怨,挡我者,死!”
话音刚落,镇守城门关口的将士们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犹豫。
他们中,不乏早些年间随敬安侯一同征战沙场的旧部,几个将军都尉更是得了万辞在朝堂上的力荐才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昔日恩情,没齿难忘。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面前暗红色的厚重大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两侧从里缓缓开启。
领军都尉卸了头盔出来,铁靴踏雪前行,一声比一声沉重。
他于漫天暴雪中走到万辞面前,绷着唇,眸光透着点点泪光,但强忍着没流下来。
半晌,他才掀起铠裙,半跪下,肩上铁铠凛然,折射出茫茫寒光。
敬安侯府的遭遇他早已有所耳闻,只是没料到侯爷在被扣上那么大一顶帽子后,还能活着回来京城。
都尉仰头看着骏马上的威冷女子,双手抱拳,哽声道:“侯爷,保重!”
过了这门,就断没有回头路了。
万辞一言不发,挥手示意部下进城。
一时间,马蹄声响,地动山摇。
万辞一行人绕过都尉,拉着一辆残破的只剩车身框架的马车前行。
都尉抬眼,恰时一阵寒风刮起,马车的前帘飘摇,隐约露出了里面的情形。
但从他的角度,只能大致认出是两具尸体。
其中一个黑衣裹身,看不到什么,但他身旁躺着的那人则是露出一双发白的脚。
他横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唯一露出来的脚底满是数不清的细密伤口,翻卷出来的皮肉泛着骇人的白色。
万辞的貂毛披肩长袍盖在他身上,遮住了更加惨烈的景象。
都尉心里骤然一紧,偏头看向走远的敬安侯,女子孤坐在马上的身影竟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有的沧桑和凄凉。
这支队伍走过的地面,雪混着血,红了一条路。
交易
镇守宫门的侍卫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下去扑在宝尊殿上,面色惶惶地跪下汇报。
“陛下!敬安侯攻进皇城了!”
光熹帝眉头狠狠皱起。
然后大殿就乱了。
臣子们跑的跑,逃的逃,唯留下光熹帝跟靖王岑元安和几位太子党派的臣子。
“太子呢?”岑穆钟扶紧了龙椅,沉声发问。
侍卫扶住头盔,胆战心惊地抬起脸,又忽的磕下头去,悲哀叫道:“太子殿下、已战死……”
“砰!”一声,岑穆钟猛地站了起来,面前的卷宗全被挥到了地上。
他勃然大怒道:“御林军呢?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让敬安侯闯了进来!”
侍卫哪敢答话,敬安侯此行来势汹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些不怕死的禁卫军拦在前面,通通被她砍成了血棍,俨然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
右参政听到太子已死,当即就绷不住了,“敬安侯连太子都敢杀?!”
他转身责问道:“镇南将军跟于都信副将呢?宫中遭遇此等变故,他们身为护国将军,居然还未现身?”
余下几位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默契地噤了声。
只有侍卫颤颤巍巍回答说:“几位将军还在百里外的关口,一时怕是赶不回来……”
还有几个身手不错的,跟着太子去了城楼镇守,现在城楼已破,人怕是也凶多吉少。
“荒唐!”右参政悲愤拂袖,在朝堂上公然叫道:“整个东武,危难关头,竟然连一个能出战护驾的人都没有!”
岑穆钟已经快坐不住了,他面色发白地倚着龙椅,脑袋里盘旋着应对之策。
这时,靖王岑元安站了出来,冷静劝道:“父皇,为今之计,只有先进密道躲躲,儿臣会挡住敬安侯,待局势稳妥些,父皇可再回宫中!”
岑穆钟没想到危急关头,竟然是他这个最不受宠的儿子站出来担起大局,他甚是欣慰地看了看他,随即在群臣的掩护下,进了殿后的密道之中。
……
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开始清洗大地。
万辞提着剑,一步步迈向天子大殿。
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岑元安,你也要拦我?”
冷透的声音穿过了呼啸而过的暴风,声声若泣血的孤鸟一般不屈嘶鸣。
身后是刀戈相向,血肉飞溅,万府残留的暗卫和御林军厮杀成一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岑元安站在宫门口,望着一马当先闯进来的女子,不忍道:“我们聊聊。”
万辞半张脸都是干涸的血,浑身煞气烈得逼人。
她冷声道:“让开,我不杀你。”
岑元安看向了她手中的剑,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道:“一定要走到今天这样吗?这其中,肯定存在什么误会。万辞,你在天海关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