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壑(43)

第三天，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他将多刺鹅绒项目的所有研究心血又一次自愿拱手让给楚目成。楚博士在收到邮件的时候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他，对他破口大骂：“言青虑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彻底打算撂挑子不干了？我不吃你剩下的。”

言青虑“哦”了一声，然后挂断电话，把楚目成拉黑了。

第二件事，他在奶奶的墓碑前，播放了一段释景潇发给他的视频。视频记录了N209行动的主谋被枪决的全过程。

第三件事，他在回鋆宫的途中下了出租车并徒走向跨海大桥的主塔。

今夜月色不似以往那样晕着清晖，既朦胧又混沌。

漆黑的夜，失去了星云的点缀，如野兽张开深渊巨口吞噬海面。

言青虑站在主塔下方一处正在维修中的断裂护栏前。

眼下黢黑的海面在桥灯的照射下泛着森然的粼粼冷光。

夜已深，桥上鲜有车飞驰而过，桥下偶有载着货物的船只飘过，车驰而过的啸啸声与船经海面的汩汩声更衬夜的幽谧。

呲——砰！！！

榆西辞一个急剎车将车停在维修隔离带外侧，车门被重重甩下，发出恐怖的震动声！

“言青虑，你在这里做什么！”

言青虑慢慢转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榆西辞，见他唇角绷平，剑眉倒蹙，就知道榆西辞正处于盛怒之中。

自己最近好像总是在惹他生气。哎……

言青虑勾起嘴，笑了下：“榆西辞，你来了啊。”

“过来，跟我回家。”

言青虑身形未动，但依旧笑着看他。榆西辞见他没有反应，准备跨过隔离带把人抓过来，却见言青虑抬手单手举枪对准他！

榆西辞看着那个黝黑的枪口，停住动作，阴沉着脸。

“榆西辞，现在我们之间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榆西辞直直望着言青虑的眼睛，没有说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好说的，我们之间……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你说了算，我好像已经习惯这样了。”言青虑深吸一口气，缓解内心的桎郁感，自顾自道，“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已经不怪你瞒我的事了。我不想再继续了，我很痛苦，榆西辞，我很痛苦。”

“我们分……分开吧，行吗？”

言青虑原本想说分手，最终话到嘴边，临时改成了分开。

不管退到哪一步，他跟榆西辞结束这段关系，都不能用“分手”来形容。

“枪是哪里来的？”榆西辞完全不理言青虑问题。

“分开吧，行吗？”言青虑问。

浅珀色的瞳在黑夜里晦暗不明，许久后，榆西辞问：“如果我不同意，你会对我开枪吗？”

言青虑答：“我会。”似乎为了证实语句的可信度，他紧了紧扣住扳机的食指。

“是吗。”榆西辞说完，长腿一抬，跨过隔离带，径直走向言青虑！

“你不准动！”言青虑怒喊。

榆西辞一步一步逼近言青虑，最终在与枪口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面无表情开口：“对准点，心脏在这里。”

破镜

枪口正对榆西辞的心口，言青虑举着枪的手微不可察地偏移了位置，身体也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他的身后是断裂的护栏，再往后退一步，他就会从跨海大桥的最高处直接掉入黑色海域。

榆西辞的脸色冷得有些可怕：“你别动了！”

言青虑在慌乱的思绪中敏感地捕捉到了可以掣肘榆西辞的东西，他说：“你后退五步。”

榆西辞见言青虑似有继续后退之意，面沉如水，他率先向后退了五步：“言青虑，你不准。”

但言青虑在榆西辞后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他迅速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瞬间消失在桥上！

可榆西辞却在比他更快一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夜风如刀，深海似渊。

榆西辞趴在护栏中间，单手准备将言青虑拖上来，但言青虑却突然拿枪对准了被榆西辞拉住的那只肩膀。

随着一声轻微的“砰”，被消了音的手枪打出了今晚的第一枪。

死一般的痛撞击着他的脑髓，他在榆西辞的眼里看到了愤怒、惊愕、无措、茫然和别的什么情绪……但他太痛了，分辨不清对方眼里的复杂。

言青虑将手枪抵住自己的喉咙，哆嗦着说：“松手，不然，再开一枪。”

“你！”

“三、二……”

就在言青虑准备继续按动扳机的时候，榆西辞另一只手落下欲夺取言青虑手中的枪。

但，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榆西辞抢过手枪的那一瞬间，言青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拨开榆西辞抓着他的那只手！

言青虑深深地看了眼榆西辞，落下海域。

他望着他的触不可及，坠入了他难填的海壑。

就这样吧，榆西辞。

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吧。

噗——海面掀起巨大的水花！随后咕嘟咕嘟从水面向上闷翻着黑色的水泡。

“言青虑！！！”

2年后。

“榆理事，您作为新任的星域联盟生物机械组理事长兼诺斯的创始人，您如何看待当前生物机械体普及引发的就业率下滑现象？”偌大的联盟会议厅中，正在进行各方答记者问环节，记者A坐在台下，言辞犀利地向站在发言台上的榆西辞提出问题。

“一直以来，诺斯一直在生物机械领域投入了大量的资金。诺斯目前所生产的所有生物机械体皆只用于代替高风险行业劳动者，以降低高危作业产生的事故发生概率。相反，生物智能机械技术的进步也将激发新的市场需求，并随之产生新的就业机会。”榆西辞全程冷漠脸，语调平稳地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