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至死(136)
季怀笑一笑,那酒他还没喝,最近手术太多了,回去时间很晚。
江雁生听他的理由,真心建议:“睡前喝一杯入睡很快。”
“那不是入睡,是酒精抑制了神经功能。”
江雁生:还真是逻辑怪。
恰好晏从屿端着菜上来,黑色的衬衫袖子挽至手肘。顾以潇不知道江雁生是怎么一溜烟从沙发上滑下去的,反正看到的时候人已经快跑到厨房了,远远飘着一句“我去帮忙”。
家常饭总是能勾起人还在童年时候的记忆,回想那段真挚的年月时又忍不住对比。从细嚼慢咽的第一筷到后面的寻常神色,每一次都在怀念。
季怀和顾以潇家里有保姆做饭,每天的菜都换着花样,厨师出去是能开店的程度。谢允川母亲做的饭顾以潇倒是常吃。
家常菜是江雁生人生生涯的基色,粉黄铺就在一起,是温暖馨恬的胶卷图片。无论是杨挽姝还是江家的厨子,家常菜是最拿手的。
从车里出来,江雁生握着晏从屿的手往江家老宅走。门口站着黑色西装的两个门丁,应江雁生的要求江觉行没出来接。
他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有些紧,扣在一起严丝合缝的掌心微微汗湿,纠缠的肌肤粘腻炙热,火从手掌烧到内里。
让这棵被狂风漫卷的大树扎根立定。
“你紧张啊?”
“一点儿。”来之前晏从屿反反复复换了好几套衣服,跟走秀似的,脚步声将还在睡的江雁生吵醒。折腾着抹发胶喷香水。
堂堂晏氏总裁,因为见家长而举措不定。周思和刘宇知道肯定瞠目结舌。
“没事,你是第一个。”江雁生右手用力抓他,反复这样能传递安全感。“他们肯定满意,不满意我会站你前面的。”
晏从屿说:“不会让你站我前面。”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像是光耀松柏。
站过一次,已经够了。他想。
江觉行原本准备出来等着,还没出大门想起江雁生的嘱咐在宅子里转一圈又绕回去,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跟温予琴小声说话。
江信还是平时公司的打扮,坐姿也放松。不过一个日理万机的老板,能让他在前厅里老实坐着等人,说明那人面子够大的。
“老公,你说小乖带回来是谁?”
“我怎么知道?”
“小乖说我们认识,你猜一猜嘛。”
江信受不了她撒娇的语气,果然跟着这句话思考起来,用排除法道:“总不是钟廷衍,晏从屿之流的,大概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
他说的圈子是艺术设计一类,江雁生的设计天赋很早便体现出来,拿着颜料在房间涂抹,粉刷一次又一次。
“诶,”杨挽姝站起身,江觉行已经迈着大步子走过去。她说:“他们好像到了。”江信顺着她的话从门口看去,视线却被江觉行当了个严实。
“叔叔,阿姨好。”
“老公……确实认识。”杨挽姝在晏从屿步履往前时就将人脸看清。听着那声称呼更是难得无措,这是个她从没想过的答案。
听见那句礼貌的称呼,她愣一秒只应了声。她不傻,整个人灵性通透,几乎一瞬间洞察江雁生受伤原委的复杂就涌上心头,叫她不能反应。
反倒是江信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沉着冷静地应声,收了送的东西碰了杨挽姝一下,笑着叫人坐。
“妈妈,你怎么了?”江雁生想象中的反应不是这样的,他觉得自家母亲表现一反常态,不是她该有的样子。
“啊,没事,就是没想到是……”
“叫我名字就行。”晏从屿看出她的纠结,也清晰地看到进门时期待和好奇变成另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好像某种过期的疼痛与尴尬。
“对,就是没想到是小晏这么优秀的人。”她故作轻松地开玩笑,说江雁生,“你眼光不错嘛!”
江信眼神锐利地看向江觉行,似乎在问你小子早就知道是不是?故意瞒着什么居心?
江觉行跟没事儿人似的:“对啊,晏总可是商界神话,无数前辈称后起首秀。”
“你们谈合同呢?”江雁生作势要起来,“是不是得给你们重新找个地儿?”
“小乖!”杨挽姝算是知道他有多维护这个晏从屿了。
江雁生尊重长辈但绝不愚忠,正要回怼时手被晏从屿按住,那句“怎么了”也被按住。
“江雁生,你哪儿来这么多幽默细胞?”他笑一笑,轻轻点了下人肩膀。
“……”
坐到那个位置除了雷霆手段就是人心笼络,江信觉得他很不错。平时见面生意见是拥趸立于左右,纱帛笼罩,没想到口舌很好。直接站到父母这个立场上越俎代庖并不好,晏从屿巧妙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小晏啊,不介意我问点儿其他问题吧?”江信严肃中带着一种风度,威而不猛。
“当然,叔叔您问。”
“家里的事解决好了?”
他并不关注晏家的私事,但晏建林去而不返的消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被风尘在土里的真像又被抠挖出来。
江觉行凑近温予琴旁边咬耳朵,江雁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几个月前他从中作梗的事令人记忆犹新,皱着眉瞪过去一眼。
“小乖你未免太为你老公上心了?”江觉行拿他取笑,故意在父母没注意的时候用了个太太能放到明面上的词汇。
温予琴倒不觉得意外,还是抬着下巴看过去,想知道江雁生是尴尬还是赧然。
——都不是,平静得仿佛没听到。
“你也挺上心的。”
乍一看这句话没什么杀伤力,聪明人自然能听懂其中的隐喻和关窍。江觉行咋舌,这么多年嘴巴还是那么厉害,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