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至死(8)
江雁生收回手机揣包里,想着待会儿还是打电话给哥哥吧。风吹的他现在有些冷,于是耸紧了肩,疾走几步将车上装行李的背包取下来。
“小江啊,来了。”一个苍老客气的声音传来。
江雁生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说话的人,便看到旁边的晏从屿,因为他比旁人高了不少。随即马上将视线放在石老师身上,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老师好,现在来没打扰到你才好。”
石井摆手笑了一声:“上午有事,下午才回来。什么怪不怪的,怪也该怪我让你晚上来。”
晏从屿站在旁边,看了一眼手里还拧着湿衣服的江雁生,声音有些低:“外祖,先进去吧。”
江雁生听见这个称呼有些意外,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不该啊!他外祖不应该和他妈妈一个姓吗?怎么会姓石?还是个搞木雕的?自己听到的不是这样的。但这是人家的私事,江雁生不会打听。
石井拍了下头,叹道:“是是,现下起风了,这路上也落了雨。我家里都是东西,这样,小屿你带人换换衣服。”
晏从屿没想到他就被这么安排了,转身不满地看他,压低声音:“不是你找的人?”
石井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挂不住但还是反驳道:“什么叫我找的?这是老张送的,你张叔的面子我能不卖?再说我那儿你也知道。”石井孤身一人住着,空房间都用来堆木料和作品了,刚才所言非虚。独卫因为没人用也用来放杂物了,现在的卫生间是和卧室配套的。
江雁生自觉落后他们一两步,他看得出来这两人有些话要说。复又听见晏从屿的声音:“就知道你刚才死活让我过来没什么好事。”
江雁生听到声音后就一直看着那人的背影,晏从屿突然转身触及他的视线,眼神没有一丝变化:“先跟我过去,待会儿带你去找他。”
这声音听着真够疏离的。
“那行,小江啊,你就先跟着小屿。”
然后江雁生就看着那小老头乐呵呵地背着手走了。
晏从屿用指纹开了门,将他带进客厅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用手指推到他面前。顺手就将眼镜取了放在茶几上。“先喝点热水,卫生间在那边。”他抬手指了一下。
江雁生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一双眼睛多情得像含了秋水,看着特别勾人。他很真挚地道了声谢。
既然要等人接,说明没有租里面的房子。这么表达或许不太对,因为这里的房子根本不会出租,除非是有熟人。既然车停在外面,大概率会住酒店。晏从屿思考一会儿得出结论,那估计挺累的,酒店隔得远了。
不过这是人家的事,和自己没关系。分析这个单纯因为职业病。
江雁生动作挺快的,十几分钟就出来了,穿着一件白色的纯棉打底衫,有些薄。晏从屿看着他弓着脊背,腰劲瘦,扯出包里最外面的一件皮衣穿着。穿好了就坐在沙发上,懒懒地倚着。
忙了一天,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江雁生难得能坐下来,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出不想动的讯号。
晏从屿也能看出来他很累,对方微觑着眼睛,衣服也有些乱,腰带都懒得理,手就搭在沙发上,这个姿势特别适合夹烟。除开相熟已久的朋友,这还是第一个在他面前这么随意的。
晏从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看着他:“吹风,头发弄一下。”他丝毫不怀疑自己不说对方一定不会动。
“啊?”声音太小没听清。
他看到江雁生突然起身,不知怎么就到了自己面前,是一个特别近的距离。晏从屿能望进对方眼睛里,那双眼睛望着你时特别专注,有种世间只你一人的错觉。晏从屿皱眉将身子往后仰了一点,随即坐的更开了。
江雁生回想了一下,刚才大脑宕机了,现在倏地想起来,眼睛含笑:“刚是不是说吹头发?”
晏从屿点头,随即无奈地起身将吹风机从柜子里面翻出来递给他。对方又露出一个笑。这人还真喜欢笑,客套的、真挚的……
他的头发看着应该挺软的,当江雁生的手指从耳侧往上穿过的时候,晏从屿发现他耳垂上戴了一枚黑色的耳钉。再等了一会儿,发现只有左耳有。
真挺野的。
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江雁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语气有些做小的姿态:“晏从屿,能不能在你家住一晚上?”
晏从屿放下手里的计划书,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对方躺着,视线也不在这里,再一次给了晏从屿错觉——好像这句话是自己的臆想。
于是他有一会儿愣神。
江雁生偏头:“可以吗?付钱的。”随即把头转了回去,“但你应该不缺。”
晏从屿起身,俯视着靠近他:“小江,不缺和应该是两个问题。”
然后想:这人看着真有点眼熟。姓江的……
江雁生无所谓:“所以晏哥想收我多少?”
晏从屿无语地看他。
这小子真是个人精,明明自己还没答应让他住下来,还有这称呼,明显就是在故意攀关系,拉近距离。这些手段,他见多了。
“看着给。我给外祖说一下你明天再去他那儿,懒得折腾。”多少钱晏从屿确实不在意,刚才那两句就是故意说来玩儿。
江雁生当然不会脸大到以为对方是在关心自己,这明显就是他不想送自己下去再等着自己上来。
“晏哥雪中送炭,重比千金。”
晏从屿没接他的话茬,指了指楼上,跟他说:“主卧旁边的就是侧卧,没人住,可能不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