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他必须死(94)
他指间翻飞。跟在他身后的大蛇就见不远处一棵棵参天古树拔地而起,萦绕四周。
孩子们的欢笑吵闹声便被格挡开去,渐渐地也便听不见了。
山泉流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条清澈的小溪不知从何而来,湿润了大蛇的尾巴。
受惊的大蛇就近缠上一棵桑树。甩甩尾巴上的水,自上而下看着那人。
茅屋环绕,将他和水南天包裹其中。大蛇看不见。
大蛇只好蜿蜒着爬下树,爬进屋。
水南天被安置在一张楠木大床上。床头的雕花是她这个穷苦人家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样式。像龙,但没有角。
她模仿着蟠螭纹的形状扭动着自己的身子。玩的不亦乐乎。
一声惨叫将她惊醒。顿时全身一僵。
许安平带水南天到安静之地疗伤。发现他全身都是绿色尖刺,无从下手。想拔绿色的刺。一动他就疼得眉头一蹙,落下泪来。
轻轻抚摸额头。待水南天安稳下来,抓着洞穿他左眼的那一支,闭眼,一狠心,连肉带血一起扯了出来。
后者疼得发出一声惨叫。全身都在颤抖着。双手在半空中盲目地摸索着救命稻草。两眼都看不见的他,心里只剩下恐惧。
“师父好痛!好痛!师父……”
只要没有死,他都能将人治好。只是水南天身上的绿色尖刺会阻碍他的治疗,必须要拔除干净。
许安平本想一鼓作气全部拔完。看他眼泪和着血汩汩落下,自己也哭了。实在是不忍心,用这种办法。
他斜眼看李连生。这个秘密,是她绝对不能知道的。
鹰隼般的视线骤然射来。这是不惜折损封印之力,也必须杀人灭口的秘密。
李连生作为动物的求生本能被唤醒,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天仔,”他回转身来,半蹲在床边,紧紧抓着水南天的手。轻声叫他。
水南天完全陷入身体的疼痛中。根本听不见他说话。只是发了疯地扭动着身子,想要去抓烂那青宣毒虫蠕动着的伤口。
床板被指尖敲击发出规律的声音。
起初只是让人跟着点头的敲击声。伴随着哼唱,温柔的人声一点点传了过来,如烟似雾。待李连生听清了,才发现是许安平在唱《清静经》。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
清清淡淡的歌声从无到有,从蚊吶低语到清晰可闻,从敲打节奏到放声高歌。一唱三叹的韵律在李连生这个不懂音律的人听来也是如闻仙乐。
似有幻无的歌声在耳边盘旋、游走。心底不知不觉间响起某年夏日家中茅草屋檐下那春来破冰和清泉轻碰撞的水声。
李连生顿觉白云从脚下升腾而起,歌声在云间穿梭如燕,清灵、高远、恬静。
绿色的箭也像春天的冰,一点点地融化、成雾,萦绕在二人周围。
水南天紧皱的眉头也一点点被歌声抚平。只有眼角的一滴泪还记得那些曾经非人的痛苦。
听了一会儿,李连生说,“我想睡觉了。”
摸索着,趴在许安平后背,脑子里却空空如也,十分清醒。
似梦非梦之间,满心的安宁。
歌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水南天在歌声安抚下睡着了。李连生也是。
许安平慢慢转身,两手合围抱起这大蛇,轻轻放在地上。
后者半梦半醒间又闻着味儿缠上他腰。
许安平无奈扁起嘴来。他从进塔就想说这件事了。
“李前辈你从见面开始就一直闻来闻去。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他现在人血那部分要控制原来的肉身用于守塔。妖血那部分就学了化形、藏尾巴和翅膀这几招。对上她这个血滴子李连生,着实是不够看的。有点本能的害怕。
“我闻着你的血,味道有些熟悉。”
他刚进来,李连生就想问了。
“我和大哥歃血为盟的时候喝过他的血,我认得那个味道。你让我尝一口你的血。”
许安平,“……”
“就一口!我马上就能知道。”
他自己也有点好奇。毕竟依照九斤叔所说,虚静派和白松明不和,但童心尘和秦怀仁互为知己。如果这个身体是秦怀仁的儿子……
“就一口?”
“那当然!”
许安平叹息一口气,撸起左边袖子,一把伸出去。鼓动着的筋肉却暴露了他的不安。
“就一口啊!”他再次提醒道。
李连生点点庞大的蛇头。冲着那白嫩嫩的肉臂伸出了红信子。她鼓动着身子自上而下接近那手臂。腮帮的褶皱在张开圆盆大口时候展开来,满口尖牙利齿。
许安平有点被吓到。这一口下来不是全吞了?手臂往后缩了一下。
李连生等着,看他又伸出手来。抓紧时机,俯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口。
吓得许安平闭上眼睛不敢看。
手臂上传来一小阵的刺痛。睁开眼一看,手臂上有一圈茶壶盖那么小的血牙印。
浴盆那么大的嘴,落下来却只有这么小的一点点。
许安平庆幸这一场豪赌赢了。她真的很克制。
死里逃生的恐惧散去,许安平看着小圈圈牙痕,笑了笑。觉得这李前辈可处,对自己挺好的,憨憨的,像喝奶的小猫,就是有点装腔作势。和她血滴子的称号完全不相符。
“怎么样?知道是谁了吗?”
李连生丝毫没浪费。长信子舔了舔肚皮上滴下来的血。眯起金色的竖瞳细细回味,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真香!再来一口。”
“李前辈,你该不会是单纯的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