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想你(194)
——“这次赶上了。”
这次赶上了……
她忽然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原来并不止是说五年前他们约好要一起过年。
还是说那天在金坞桥,他没能赶上的那场烟花秀。
那件事差点让他们彻底错过。
如果不是徐既思依旧在主动的话……
她甚至可能会永远误会他当初是不告而别。
楚盈一时有些不太敢想象,若是他们本就互有好感,还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误会最后变成陌生人,一辈子不知道也就罢了,可若干年后要有这样一天,她得知了这些阴差阳错,知道他们曾错过那么多次,会多难释怀。
曾经她是真的铁了心地想不要和他再有瓜葛。
鼻尖酸了酸,楚盈低头给那人发去消息:
【昨天的烟花,是你让人放的吗?】
那边许久才回消息:
【小林放的】
默认了。
楚盈小声吸了吸鼻子,打字:【你怎么让你的特助干这种事?】
大晚上的,天气又冷,还要陪着老板跑这么远,就为了给人放烟花。
徐既思没回复,倒是突然打来了电话。
楚盈吓了一跳,下意识四周飘了眼,大家都在叽叽喳喳聊天,没见着有人注意她,女孩才悄悄接了电话。
没称呼,只是暗示:“我还在车上。”
“我知道。”那头嗓音低磁倦懒,听上去像刚睡醒没多久,还带了些哑。
“你知道还打,”楚盈小声说,“发短信不行吗?”
“想听你的声音。”
那头没一点犹豫,低醇质感的声线跃然耳畔。
心脏倏地跳了下,又泛起细微的酥麻的痒,楚盈仿佛听见昨日的烟花在此刻脑海缓缓升空,女孩眨了下眼,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听那头反问起她来了。
“什么叫,我怎么让我特助干‘这种事’?”
最后三个字被咬着重音,像是很在意她的描述似得。
“‘这种事’,是哪种事?”
声音冷懒,语调上扬,勾着尾音,羽毛似得在耳边轻拂。
楚盈感觉耳朵莫名开始发烫,一时还有些磕巴起来。
“就,”她把头往窗边埋了埋,手指在满是雾气的车窗上用简笔画了个小小的烟花,“大晚上的让人跟你跑这么远来放烟花这种私人的事,怎么还麻烦人家……还有上回,你让人来接我也是——”
“以前他就没日没夜地跟我到处出差到处飞。我给他发工资,配合我的行程就是他的工作日常。”
徐既思声线懒懒的,语调随意,楚盈从中听出一丝资本家的理所当然来,正想说点什么,又听他接着道:
“何况,我觉得比起给我安排行程做那些会议记录,他应该更喜欢接你下班和放烟花。”
他一顿,再补充:
“他一个月的工资,大概顶你好几个月的。”
楚盈:“……”
她就不该多说!
她该记得的,徐既思别的没有,就是钱多。给下属发工资自然不会抠搜到哪里去,而不管什么事,对方愿不愿意做的衡量标准,就只有钱给的到不到位。
给钱办事,天经地义,徐既思都是为了她做得这些,她计较这些,还显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盈不出声了。
没听见她的回应,那头似是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话说得太直白了,又找补了句:“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想你有时候可以自私点。”
楚盈贴在车窗的手指轻顿。
听见那头嗓音轻了些:“不要总是想别人付出了什么。”
“不管是谁,你不欠任何人。谁愿意对你好,为你付出,无论出自什么原因,都是他自愿的。”
“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
徐既思说得缓慢,楚盈隐隐记得徐既思之前也跟她讲过这句话。
下一刻,她听见他珍重又认真地说:
“有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他对你好。”
……
远处连绵的山愈变愈小。
景色不断后退着。
楚盈一动不动,只浓密的眼睫轻垂,在眼底覆下一片阴影。
她思绪有些飘开。
其实有人和她说过类似的话的。
就像凌听扬曾经和她说,“好的配音演员值得配更多的好作品让更多的人听见”,这是站在她的职业角度说的。
却似乎没有人和毫无标签的她说过这样的话。
没人对她说过,她值得。
她获得的一切善意和好意,没有任何附加值,只是单纯的,她值得。
心底毫无预兆忽地塌陷一块。
楚盈眨了下眼,一句谢谢刚要溢出个音节。
那头似是听出了她要说什么,精准地在她出声前开了口:“你知道我不想听什么。”
这句话情绪微妙,楚盈愣了愣,半晌只低低“噢”了声。
那边不明显地清了下嗓,声音比先前清冽了不少:“总之,有什么想说的,都来我面前说。”
这通电话最后是以徐既思一句不是很愉悦的“有个来电”结束的。
楚盈下意识猜测大约又是公司有什么事要忙碌,也没多打扰,回了句那你忙吧挂了电话。
又在短暂的游神后忽然想起来,他凌晨那会明明说今天要休息的。
是有什么突发情况,还是……
家里又有什么事?
总感觉有不太好的预感。
楚盈手指划着手机屏幕,不知不觉刷到徐知宁的头像,手指凝滞在空中好一会,点了进去。
两个小时前徐知宁给她发了句新年快乐,又给她发了张在游轮上的自拍,背后是绚丽的极光,空中绽放着巨大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