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雪落(26)
明霁又练了片刻,放下笔甩甩手腕,翻开放在一旁的摘抄本对比起来,这样一看,练字的效果和明显,不说一夜登顶,起码横是横,竖是竖,不再像蚯蚓一样弯弯曲曲的。
正准备合上字帖,门铃响了,明霁疑惑地从门口的监控视频看了一眼,是徐清砚。
她打开门:“这么晚了,徐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叶蓁蓁说她明天要和你一起去燕城电影城参加路演?”
明霁点头:“对啊,一早就商量好了。”
“她说之前把房子租给你的时候忘记一本写真在你这里,告诉我过来拿。”
明霁一拍脑袋,“抱歉,忘记了。请进,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拿给你。”
然后提起一旁烧着的水壶倒了两杯水,一杯推至他面前,着急忙慌进左边的房间。
徐清砚被明霁安排在客厅内的沙发上坐下。
房子经过一番装修,十分温馨。比起他自己的,很有个家的样子。
内部也是井井有条,除了脚边垃圾桶满溢的纸团。
徐清砚弯腰捡起一个准备扔进去之前,顿了顿手上的动作。
这是一张写满名字的废纸,页面上涂满了黑色的疙瘩和错勾,显然是写字的人很不满意,甚至自暴自弃有生气的倾向。
徐清砚翻了个面儿,上面用双腿打颤的字迹写了几排字,他辛辛苦苦辨认了半天才勉强看出写的是个“徐”字,紧跟其后的是几条波浪线的条纹,旁边用绿色的笔斜斜划了一道,还有几个黑色的圆圈,中心一点黑。
没猜错的话写的应当是自己的名字。
徐清砚唇边不由得扬起一抹微笑。
再往下,字迹明显有了改变,不过变化多端,时大时小,偶尔会用简笔画代替,是那首《春江花月夜》
前面尚且能看得过去,越是到后面,越是癫狂,和发了疯的牛用蹄子踩出来似的。
徐清砚闭了闭眼睛,忍俊不禁。
一个人的字怎么能够好笑到这种程度。
忽然面前掀起一阵疾风,手中的纸被急急抽走。
明霁怀中抱着那本写真集,将纸团藏于背后,慌张道:“你你你干什么!”
脸庞红彤彤的。
“看你练的字。”
明霁问:“那你看完我写的字,觉得如何?”
“比甲骨文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霁气得想跳脚:“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知道自己写的字不好看,但我在努力练习,你不要如此看不起人!”
徐清砚拿起桌上的字帖,眉头皱了皱:“所以,你努力练习的结果就是在字帖的根基上再建另外一栋高楼?”
“不是,我……”徐清砚说的话真是不中听,明霁一口气堵在胸腔中出不来:“我建高楼说明我有想法。而且你不懂不要乱说,练字很难的,有本事你自己写写试试,说不定还没我好。”
徐清砚笑道:“可以。”
明霁:“???”
她这分明是一句气话,徐清砚怎么如此争强好胜!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他的字,但他,不说别的,一脸聪明相,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绝对差不了。
这种举动,无异于自己给自己挖坑跳进去,还不能有怨言。
坑死自己得了。
明霁取了几张白纸,整整齐齐铺在桌面上,又找了支新买的笔,送到他手里,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说:“徐老师随便写。”
徐清砚接过笔,沉思片刻,对着字帖上的诗句写下来,一气呵成。
明霁靠近看。
徐清砚写的是“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1】
她静静地凝视着两行有着天壤之别的字体,目光在自己和他的纸上往返,片刻,衷心发出惊叹:“徐老师你的字写的好好看。”
徐清砚的字体书写流畅,每个笔画都恰到好处的精致细腻,停顿勾写之间可见其风骨。
明霁再看自己的字,不忍直视,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严重的冒犯。
她圈出字帖上的一个字:“你写的太快了,我没看清可以再来一遍吗?”
徐清砚依言放慢速度又写了一遍。
然后把笔递给她:“会了吗?”
“会……了吧。”
“那你试试。”
明霁深呼一口气,聚精会神地写下几个字,时不时用余光偷瞥一旁徐清砚的脸色。
紧张。
当初上课打瞌睡突然被点名的感觉又回来了。
徐清砚抱着手臂,不茍言笑地站在一旁看明霁写字,完成最后一笔,他不留情面道:“不对。”
明霁放下笔,小心翼翼地问:“哪里不对?”
“你的手指往下放一点。”
明霁照做。
“你还能看到你的笔尖吗?”
明霁又往上抬了抬。
徐清砚微不可察地“啧”了一声,不假思索地伸手去纠正。
掌心相贴,白檀味的气息铺天盖地将明霁笼罩其中,徐清砚轻轻握住明霁的手,带着她的笔在纸上写起来,专心致志地教明霁。
明霁惊悚,这还是徐清砚吗?莫非是被哪个小鬼附身了!况且这样手把手地教导,是不是太亲密了啊!
脸烧得通红,心不在焉地写了几个字。
没注意到徐清砚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心思游走半晌,一道声音把她拉回来。
“傻了吗?”
“啊?”
“按照我教你的运笔走势再把这一行字写一遍。”
“哦。”
明霁忐忐忑忑下笔,徐清砚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浏览她的字帖。
字迭字,密密麻麻挤满页面,古诗词上偶尔会附带个星星和对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