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长庚(13)
应钺哪知这其中缘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好儿郎头可断血可流,但顶着一张这样的黑脸,让他有何面目去见泉下的爹娘。
他盯上了她的包袱,里面好些瓶瓶罐罐,解药一定就在里面。
可怜的云时安手中一空,一直护在胸前的包袱就被应钺拽走了。
她伸手回抓,已经迟了。
“还给我!”
应钺冷笑一声:”休想!你这妖女处处古怪,须好生查一查。”他看起来五大三粗,实则粗中有细,早就发觉这柳玉娘不对劲,正好找了这个借口,一举两得。
应钺将包袱扔给左律。云时安连忙起身去追,哪可能抢的回来。只能急得干瞪眼。
左律将包袱接过去,在手中掂了掂,颇有份量。他挑了挑眉,也不啰嗦,手起刀落,一刀挑了包袱上打的结。
东西不多,除了几个白色的瓷瓶,还有一个白色金锦缎包起来的布包。
那金锦绣工极精细,不是寻常之物。殷越离看得真切,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布包鼓鼓囊囊,包的甚是仔细。左律拿刀鞘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叩叩声。
“哟,宝贝?”
“没有。”云时安回答得飞快,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紧张。
她的紧张没有逃过殷越离的厉眼。很好,这小乞丐一直气定神闲,一路上气的应钺哇哇乱叫。如今总算也知道紧张为何物。
他走出云时安身后的阴影,看看那些瓷瓶,视线落在那个布包上,定眸问她:“哪一瓶是解药?”
云时安心里暗道一声可恶。是她自己大意了,先是疲惫,再是方才他也算是救了她一次,她才放松了警惕。现在包袱被他们抢去,偏偏那里面的东西对她极为重要,她只能低头。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实话,“他没中毒。那瓶子里是大王乌鱿的墨汁,就是颜色深了些,过些天就褪了。”
她的眼中有不驯。
应钺将信将疑:“大王乌鱿?是何物?”
“就是海里的乌贼。”她很不耐。
“妖女,这种妖物,你从哪偷来的?”
“你才是偷。你不仅偷你还抢。”
“你——”
争执再次以应钺失败告终。
“适才你不是说,此物乃几十种毒物所配?”殷越离慢条斯理地问。
云时安倔强地不开口。
“左律。”殷越离倒是不着急,只一个眼神递向属下。
“是。”左律心领神会,刀一扬就要将那布包劈开。
“不要!”
云时安脱口而出,强颜欢笑道:“我就是……就是开个小玩笑。我早说了我不是柳玉娘,你们不信……就是个小玩笑。”
她在心里骂:心胸狭隘,斤斤计较,锱铢必较!
“小玩笑?”他听上去很惊讶,将那布包接过来,在眼前仔细端详。
他比她高了一头。立身之处,离云时安也就半步距离,她的布包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那一瞬间,云时安真想直接一把薅回来就跑,离此人越远越好。
但是她没动。
一来,他的武功高深不可测,比他两个手下高多了。柳玉娘都死了,他想抓她易如反掌。
再者,他性情冷漠,心机深沉。他的两个手下武功身手不凡,却对他言听计从,令行禁止。此人绝非易于之辈,一个不高兴,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小命。
要拿回包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需先让他放松警惕。
“当然只是个玩笑,不然,我刚才何必浪费我的灵药,救你们逃出蛇窝。”她提醒道。
可惜,面前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
“这些瓷瓶,不是普通的白瓷,乃是我大唐并州官窑专供朝廷的上等白玉所制。”他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缓缓道来。
“寻常百姓就连见上一次都难,你却有四五瓶之多。私藏皇家之物……,你可知已犯了重罪?”尾音陡然加重。
皇室……之物?
云时安听得一愣,过了好半晌才明白那几个字的含义。
她震惊的抬起头来,眼睛瞪得溜圆。
这些不是普通的药瓶吗?阿祖的丹室里还有不少啊。照他所说,那阿祖认识皇室之人?难道跟她的爹娘有关系……
“还有这金锦绢……”他话说了一半,不说了。
听到这几个字,她的心一阵猛缩,紧张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你说这……是什么?”云时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攥紧拳头,屏住呼吸。
她之所以从岛上溜出来,大半原因就是为了这锦布的来历!真是天助她也,这一趟果然来对了!
他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你快说下去啊”她急问,感觉喉咙有些艰涩。
月光隐入云层,他的脸也隐入黑暗。云时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冷冷地说:“你无需知道。”
她眼底涌上一层苦涩,但很快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无妨,至少她猜的没错,这块白锦的确来历不简单。即使他现在不说,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风影摇动,月光透出云层,淡淡地洒在他身上,周身像披了一件暗银色的披风,衬得他身躯愈发挺拔昂扬,又压迫感十足。
“柳玉娘,你若将一切从实招来,我可以考虑保你不死。”他停顿了一下,“否则……”
“你……,你们是什么人?就算你们在查案,也该报上名号吧。”她有些头晕,终于想起这个重要问题。
她一直当他们是官府的人,可他们并未报上名号。而且方才在林中,她很清楚地听见应钺和左律唤他殿下。他既然提到皇室之物,想来是很熟悉。那这个殿下二字,莫不是她想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