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长庚(15)
云时安的眼角微微抽搐一下,顿时觉得手中的筷子有千斤重,黍粥也没了味道。
“阿姊你怎不吃?是不是阿草做的黍米粥不合阿姊的胃口?”
小草清秀的脸庞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安,她很喜欢这个姐姐。清晨时分云时安还未醒,她就溜进来过,只一眼就被云时安所吸引。只觉得榻上睡着的这位姐姐极为好看,活脱脱就是城隍庙中的女神仙现世,是以才巴巴的煮了粟米粥和小菜,又赶紧端过来。
云时安听得展颜一笑,在小姑娘的凝视下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才意犹未尽地逗她:“怎么会,阿草煮的粟米粥,是全天下最好喝的粟米粥,阿姊能一口气全喝光。”
她一笑,小草脸上飞起两团红晕。眼瞅着云时安果真一口气将那一碗粥给喝光了,二话不说抢过云时安手中的碗,就往门外跑。
“哎——”云时安对她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有好多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消失在门外。
只听得外面又响起应钺的声音:“阿草,你跑什么跑?是不是那妖女醒了?”
云时安屏住呼吸,却没听见阿草说话的声音。这是为何?刚才阿草在屋里也没回答,云时安就觉得有些奇怪,现下更是勾起了她的好奇。
一碗粥喝下去,她总算恢复些力气。头也不那么晕了,遂站起来走到门边,从门缝偷偷往外看。谁知一眼过去,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为何?她正奇怪,却不防那扇门突然被人一推——
云时安只听“呯”的一声,脑门就结结实实地被打开的门撞个正着,疼的她眼前一黑,“啊”的捂着额,哀唤一声。
“既已醒了就出来!作何鬼祟之举?”一个恼怒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光线被遮去了大半。云时安忍痛抬起头,果然是那个锦衣男子,他还是昨日那身装束,虽经历一夜风雨后不再挺恰,但他站在门口身姿挺拔,眉宇间神采依旧,雨夜中的惊险万状仿若从未发生。
“怎么是你?”她没什么好声气,此人定是同她犯冲。总共遇上三次,她不是摔跤就是撞头,更夸张的是昨夜,手腕上阵阵刺痛提醒她:远离此人方可平安!
她捂着额头的手腕血迹斑驳,伤口还有些渗血。殷越离看她一眼,随即调开视线。“你出来,我有话问!”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说完转身就走。
云时安忿忿难平。此人怎如此恶劣,自己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撞了她不见愧意,脾气还挺大。
但是,她的包袱还在他手上,她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跟上去。
渊源
这是一个最普通的民宅。云时安粗略地扫了一眼,只有两间房和一个很小的院子合围起来。墙边靠着扁担和箩筐,墙上挂着斗笠和竹片编成的雨披,角落里堆着半捆柴和一些干菜,虽说简陋,倒还算得上干净整洁。
屋舍也不大,只一间正房带一间西厢,厨房不过是在正房的东侧支起了两根木头,顶上搭了茅草屋顶。小草正垫起脚,手里一个木勺从一口大铁锅中舀着。
锦衣少年在院中唯一的一棵枣树下正襟危坐,手中握着那把花纹古朴的长刀。刀虽未出鞘,但透出的森寒之意却仍令她寒毛直竖。他身后,是仍顶着一张黑脸的应钺,经过了昨夜的出离愤怒,这会儿居然面无表情。
此时已过正午,阳光从树缝的间隙中穿过,洒落在她身上,有些许暖意。
“阿姊……”小姑娘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怯生生地喊,手里端着满满一碗粥,欲言又止。
“啊,谢谢阿草。”原来阿草方才急匆匆跑出来是为了给她再盛一碗粥。
有了小草这一打岔,云时安心里轻松了不少,再觑了一眼面前板着脸的两个人,心里暗暗道一声“有趣”,笑盈盈地将碗接过。
只是当她发现小草给她换了一个更大的碗,盛了满满一碗,当即哭笑不得。“小草啊,倒也不用这么多,阿姊能力有限啊。”
可是,小姑娘水灵灵的,一双眼睛盯着她一眨也不眨,云时安认命了,既然如此,那就喝吧。
咕嘟咕嘟三口喝下去,阿草还看着她一动不动,饶是云时安脸皮再厚,也被看得很不自在。
“阿草,过来!”应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上前将阿草带开,走时还恨恨地撂下一句话:“妖女,不要蛊惑小娃娃。”
这是什么话?拜托,她可什么也没干。
院中只剩下她和一声不吭的少年。
她左右瞧瞧,奇道:“为何就你们二人?那位左律左大人呢?”
殷越离冷冷回道:“与你何干。”
她耸耸肩,是与她无关。她不过是琢磨着怎么把包袱要回来,无话找话罢了。
“既然你说有话要问,那问吧。”她倒是颇有胆量,神色间全无一丝惧色。可她越是这样,殷越离对她的来历越是疑虑重重。
“你是何方人士?到青州所为何事?”
“怎么?终于看出我不是那柳玉娘了?”她耳尖,听出他言下之意。阳光正好打在她的前额上,那张脸虽还有些苍白,却神采奕奕。
他面色一沉:“问什么你回答便是。”
云时安气的腮帮子疼,没见过他这般难以打交道之人!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忍!
“我叫云时安,从海上来。曾听闻过往的船工说起大周,很是向往,故早就想来游历一番。昨日刚到此地。”
“咚”的一声,刚刚还一脸凝重之人将手中的刀用力往地上一杵,立时扬起一层浮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