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50)
隔着珠帘,卫玉楼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于是撩开珠帘,温柔地笑道:“陛下怎么来了。”
“我刚来旖园,便听见了卫君的琴音。”宫秋冥羞赧地笑了笑,“所以就循声而来了。”
“原是如此。”卫玉楼敛眸。
“卫君,今日我找您,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您的帮助。”
宫秋冥的眼神落在了面前这人的秀美面容上,迟迟舍不得移开,他不愿这个如谪仙一般无暇的人做下那等肮脏之事,可是,这件事情,除了这个人外,别人都做不到。
更何况这件事情实在是危险,若卫君有危险……不,不会的。
宫秋冥定了定心,只得安慰自己道,那离王对卫君的执念如此之深,就算发现了端倪,应当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于是俯下身来,耳语片刻。
随即,他将藏在袖中的药包,交给了卫玉楼,“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常人只需饮下小小的一口,便可顷刻毙命。”
“……希望卫君,不要心软。”
卫玉楼接过这药包,敛眸,却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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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秋冥要他将这毒药下在离王宫兰仪的茶水中,好叫这人暴毙而亡。
起初,卫玉楼有些犹豫——他虽心狠,却从未做过此等杀人之事,更何况,离王性情暴戾,若未能杀死,想必迎接他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但若不杀此人,宫秋冥的胜算,便会少了许多,更何况,这一次他若未能出手,想必便会失去宫秋冥的信任。
“……”
最终,那药还是下在了宫兰仪的茶水中。
不过,在放进去前,出于私心,他偷偷留下了一半的毒药——也许,这药日后能用上呢。
更何况,这药乃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一口与两口的区别,并不大。
那茶水放在案几上,而他跪坐在案几边,怔怔出神。
他心中慌得很,虽已下了毒,情绪却乱糟糟的,犹如一片乱麻。
“——卫郎?”
宫兰仪站在不远处,微笑着望着他,“卫郎在想什么,竟然如此出神么。”
“……”卫玉楼低下头,“没什么。”
这人身上,还穿着早朝时的朝服,看来是一下朝,便往这禁殿而来了。
“朝堂之事纷乱繁杂,殿下不如饮口茶润润嗓子。”他低下头,颤抖着为这人倒了杯热茶,动作间,那茶水溢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腕间。
剎那间,便是一抹红痕。
他吃痛,却什么也没说,只强忍下那痛意,而后,将茶水双手奉上。
宫兰仪弯了弯嘴角,走上前来,接过了茶盏,他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润润嗓子?——既是卫郎的好意,我便却之不恭了。”
而后,他手腕一动,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卫玉楼见他饮下茶水,心下稍定,而后,他松了口气,正打算离开此地。
然而,他才一转身,便见宫兰仪扯住了他的袖子,“卫郎要去哪里?”
宫兰仪面上的笑容,怪异而诡谲。
他仰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卫玉楼。
先前那茶水润了润他的唇瓣,使得他的嘴唇红艳艳地,像是个艳鬼。
“我……”
全身上下都叫嚣着逃离。
他心下只觉得不妙,是以,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来,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刻钟,两刻钟……
禁殿之中,良久的寂静。
不对,等等!
卫玉楼忽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见血封喉顷刻毙命的毒药吗?为何现下这人都无事!
他瞪大了双眼,僵在了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卫郎在等我毒发。”宫兰仪笑吟吟地抱住了他的腰肢,语气甜腻腻地,像是在撒娇,“只可惜,我自小便饮尽了这世上所有的剧毒……我早已是百毒不侵之身了。”
剎那之间,如坠冰窟。
“你……”卫玉楼呢喃,“你为何会知道……”
似这般隐秘之事,这人为何,如此清楚!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宫兰仪却笑了,“我当然知道。”
“——因为从一开始,你们的行动,便是在我的眼底发生的。”
“若无我的默许,他怎么可能与你见面呢。”
宫兰仪的手,探上了他的衣襟
像是一只滑腻腻的,冰冷的毒蛇,在他的肌肤上游曳。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卫郎,我好失望。”宫兰仪贴得更近了些,这话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说的,而他,也能感受到这人微凉的吐息。
“我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可是你,为何却每一次,都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别人。”
“我好伤心啊,卫郎。”
他蹙眉,故作哀伤,只是眼中,却满是兴奋,愉悦之色,直叫人毛骨悚然,“不过,这样的话……”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做下正确的选择。”
他掐住卫玉楼纤细的脖颈,而后,将他按倒在柔软的榻上。
“这也怪不得我。”
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
……
…
欲海沉沦,本是人间极乐之事,可在卫玉楼看来,确实无尽的折磨。
不知何时起,房中布置了许多红绸与红烛,夜已深了,烛火静静地燃烧着,他却始终清醒着。
真是一场难捱的折磨。
无穷无尽的痛苦自身上的每一处传来,身体像是要被生生分成两半……他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
他抓紧了身下的锦被,像是一条缺水的鱼一般,无力地瘫在榻上,胸腔急剧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