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他这才行步匆匆地出了京。

他这般急切，倒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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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赶了两日的路，他终于回到了青州城。

他刚一踏进府中，便听闻兰漪的病情加重了，压根就见不了人。

他心中很是担忧，本想在寒水居陪着她，那郎中却说，夫人尚在病中，不好见人，若见了人，反倒还影响病人恢复。

于是卫玉楼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只在外间，为兰漪熬过几次药。

他本想为兰漪守夜的，但他早年亏空了身体，实在是熬不住，是以只守了两个时辰，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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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听郎中说兰漪的身体好了些，他正要进内间，却见兰漪松松垮垮地披着件红色的大袖衫，发也未束，就这般出来了。

兰漪面上戴着一道面纱，这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张精致美艳的面容，不过，虽有面纱，却丝毫未能折损其美貌，反而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夫君。”

兰漪笑吟吟地望着他，一双灵动的眸子，犹如秋水一般，剎那间，卫玉楼心中一动，他柔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夫君忘了么，今日是放榜的日子。”

放榜？！

他差点便忘了！

他一拍脑袋，有些懊恼，“我倒是忘了此事了。”

他于是整了整衣冠，正要出府看榜，却见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面上，还带着笑容。

一见卫玉楼，那小厮便喜悦地道：“好事，大好事！——少爷您中探花啦！”

探花？

探花！

卫玉楼几乎是要被这个消息给整得晕头转向地，他忍不住开口确认一遍，“可是真的？你亲眼看见了？”

“朝中来送旨的大人正等在门外呢！”那小厮催促道：“公子快过去接旨吧！可别让京中的大人久等了。”

“我这就去，这就去。”

他如梦初醒，连忙朝府外而去，甚至连发冠歪了，都不曾整理一二。

兰漪微笑着看着这一幕，面纱下，“她”勾起了猩红的嘴唇。

你永远也逃不掉了，卫郎。

兰漪，或者说是离王宫兰仪，他直勾勾地望着这人的背影，直叫人毛骨悚然。

廊外，竹影婆娑，摇落了一地的阴翳，而他站在廊中，整个人，似乎都隐在了阴影里。

——像一只花纹艳丽的，剧毒的毒蛇。

【番外一】游街

几日后，卫玉楼被赐了翰林院修撰的职位。

这个职位虽并不高，但也能接触到诸位达官显贵，想必若是好好钻营一番，他攒攒资历便能升迁。

更何况他这职位可以留在京中，不必外放，更不必与那些地方豪强之辈斗智斗勇。

如此，他对自己职位也很是满意。

“……”

很快，便是游街之日了——本朝有一个习俗，在殿试中夺得三甲的举子，皆要身骑骏马，头戴高冠，围着这京都转上三圈。

而在这三甲游街之时，便会有男子或是女子从高楼上抛花下来，以示倾慕之情。

今日与他一同游街的状元与榜眼，二人相貌虽不算丑，但也远远不及他，是以这一路走来，他收到的花，是最多的。

多到他两个袖子都兜不住。

没办法，他只好将这些花递给身旁侍立着的侍从，而后，这才能腾出手来骑马。

忽而，一朵白色的，缠着金丝的牡丹花飘飘摇摇地落下。

他若有所感，抬头望去——

只见兰漪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带着一道面纱，仪态万方，恍若神仙妃子。

兰漪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无声道：‘夫君魅力，不减当年。’

卫玉楼莞尔，而后将那牡丹接在了手中，继而，将它簪在了鬓边。

‘天下美人，皆不及夫人一分颜色。’

他弯了弯嘴角，亦是无声开口。

兰漪亦是微笑，其眸光流转间，俱是风情。

不远处，那杏花开得正盛，树影婆娑，落花如雨。

一如当年。

【番外二】小楼昨夜

这是卫玉楼不知道被囚在这儿的第几个年岁了。

他倚在窗边，俯瞰着底下的这座，巍峨皇城。

遥想当年，他卫玉楼也是名震八荒的大修士。

当年，他在潋滟海与那宫氏的太祖皇帝约战——这一战，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他们足足打了三百个日月。

最终，他却还是输在了这人天下无双的剑法之下。

他输了，所以，他必须履行约定，以己身护他宫氏王朝三千载兴盛。

太祖皇帝为他建了这座摘星楼，将他囚于其间。

起初，太祖皇帝会时不时地来看望他，与他说一些稀奇之事，亦会为他带来些古怪的物什。

可是后来天降异——太祖皇帝飞升了。

这次飞升来得仓促，这人只来得及与他道了个别，便飞升上界去了。

而这摘星楼，非身负大气运者不可入。

是以后来，除了零星几个来向他问道的小辈来过之外，便无人能够踏足这摘星楼了。

而他上次见到人，亦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站在这摘星楼顶，他可以窥探王朝气运，亦可以看见这万家灯火。

只是这皇城再怎么繁华，气运再怎么浩大，他看了几百年，也早就厌烦了。

他敛下眼眸，一挥袖，那窗前的珠帘便合上了。

他跪坐在此间的蒲团上，而后，闭上了双眼。

他身前是一面巨大的，华丽的墙面，而在这墙面上，则砌着密密麻麻的壁龛。

壁龛上，则是看不见尽头的，永不熄灭的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