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143)
前面有个路标,上面的应该是地方名字,叫做葡萄沟。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莫名有点喜感,季年竟然笑出了声。
季蓉被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她。
季年说:“那名字挺好笑的。”
季蓉说:“我小时候天天来这里玩。”
季年看着车窗外的稻田,说:“来破坏农民伯伯的庄稼?”
季蓉笑了:“才没有,是在那边的废地上,和小伙伴们一块玩。”
季年没回话了,空气又静下来。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随便划拉两下又息屏。
过了大概快两个小时,季年都快睡着了。
车终于停了下来。
村子里到处都是树,还有裂开的大地,各种上坡和下坡。
季勇国已经被送回来了。
季年和季蓉进去院子。
季年站在院子里,看着季蓉进去,她不敢进去,耶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院子很荒芜,都是干枯的黄土,和一个小陡坡。
她蹲下身子,缓缓打开握在手里的信封。
这会她终于敢看了。
字迹很潦草,很潦草,不过很密密麻麻,她很难想象一个患着病的人握着笔写字的样子。
风吹的很凉,她脚也蹲麻了。
季成喊她进去看看。
季年站起身来。
屋子里比院子里还破,一个小灶台,一张矮炕,上面躺着季勇国,别人在帮他穿寿衣。
季年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了。
然后她觉得眼眶一酸,就要留下泪来。
她抬手擦了擦,控制好了情绪才走过去。
死去的人最难穿衣服,那群人合力给他穿好,还累的吁吁喘气。
穿好衣服的他正安详地躺在那里。
季年坐到炕旁边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晚上该守孝了。
季年一夜没睡,季成和季蓉交替着换班。
夜里无声,只有面前的灯是亮着的,灯后面是棺材。
要吃三天席,最后一天要入土了。
季年站在人群中看着,棺材被众人台进地下挖的一个空间,然后关上门。
之前还好好站在她面前的人就这样与世隔绝了。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葬礼,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再也见不到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和人都在世却见不到的感觉不一样,生死两隔的感觉,苍白无力又悲痛。
天又下雨了,还打了几声雷,所有人哀悼完最后一步,就各自散去回家了。
盛夏多雨,穿透骨头的凉意袭来,像是给这悲伤的地方又添了几丝怜悯。
如梭
被雾霾蒙住的天,是灰色的。
已经分不清是灰色的天还是雾了,总之看不清远方的山,只能大概看到一个蜿蜒的轮廓。冬日的树枝光秃秃的,放眼望去全是枯枝。树的后面是一些矮楼,大概是化肥厂冶铁厂。前面还有未装修完的居民楼,上面还有机器。左边是体育场。
这张照片是在高一那年的冬天,站在职高六楼的教室里拍的。
季年现在坐在高铁上,看着这张照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的高中生活是平淡又乏味的,这张照片也拍的单调无奇。
而现在要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她却在这张照片里读到了怀旧。
办完一系列新生手续之后,季年拉着行李箱去宿舍楼。
旁边有一个男生跑着过来,想要接着她的行李,说:“我来帮你吧。”
季年说:“谢谢。”
男生留着参差不齐的黑白相间长发,左耳两个耳洞上钉着黑色蝴蝶形状的耳钉和一枚朴素的耳环,右边断眉上下钉着球形的眉钉,偏左的嘴唇下是刚打不久还没恢复好的唇环。
普通的白色“老头衫”后面却印着一个大黑骷髅头,下面穿着黑色阔腿裤。
好潮,季年想。
把她送到宿舍楼下,男生说:“自己一个人能提上去吗?我上去不太好,如果你提不上我再帮你。”
季年接过行李,说:“可以的,谢谢你。”
进了宿舍,已经到了一个人,女生戴着遮阳帽,见她进来了,笑嘻嘻过来打招呼:“你好呀,我叫张兮兮,我住这个床。”她指着她刚铺好的床铺。
季年伸手握住她伸出的手,微笑道:“你好,我叫季年。”
张兮兮的妈妈朝季年笑道:“兮兮从小就可调皮,她要是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你就直接说,她就不会了。”
季年摇摇头:“没事。”
兮兮的妈妈继续嘱咐着女儿一些话。
季年把自己的床铺铺好,东西收拾好之后,兮兮的妈妈才走。
季年擦了擦椅子上面的灰。
张兮兮把自己椅子搬到季年旁边,说道:“一会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这个学校二食堂比一食堂好吃。”
季年点点头:“好。”
这时,推门进来了两个女生和一个中年妇女。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她把行李放在地上。
短发女生看见她俩,主动打招呼道:“你们好,我叫林安,这位是我的妹妹,叫林宁,她天生声带有问题,说不了话,希望你们别介意,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行。”
她这番直白,张兮兮立马说:“没事没事,我帮你们收拾吧。”
季年也走过去帮忙铺床单。
林安说了声谢之后,转身对那个中年妇女说道:“妈,你先走吧,有事给我发消息。”
女人点了点头,怜爱地摸了摸姐妹俩的头,就走出去了。
看样子她们的母亲也不会说话。
季年已经帮林宁把床铺好了,林宁朝她打手语,虽然看不懂,但也能猜出点意思来,她应该在说谢谢,季年朝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