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2)
对方见她不回话,笑了声,道:“行了,你在那儿等着吧。”
“……?”
季年道:“你在哪?”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她有点夜盲,看不清有没有人。她有些着急了,道:“我去找你。”
对方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说道:“我已经来了。”
话落,季年抬眼看到前面走来了两个人。
她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高挑的男生,正一只手搀着略有些佝偻的老人,一只手打着伞,伞还大部分倾向季勇国,以至于大雨都狠狠砸在了男生身上,不用猜,他的肩膀肯定湿透了。
季年也顾不得小白鞋会弄脏,她赶紧跑过去,把自己的伞偏向他。
离得近了,她看清了他的眉眼。乍一眼看很锋利,细看却可以看出一丝清秀。五官略带痞气,眼底好似有一层化不开的冰,冷漠疏离。
整个人的气质很矛盾,冷冽又不羁,却浑身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他握着雨伞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纤细,指甲也被修整地干净利落。手背白瘦到能清晰地看见上面凸起的青筋。颈部垂着一条银色的项链,下面的吊坠是一个不规则的形状,但看起来像是个心。没有任何修饰的简单黑色体恤,衬得皮肤很白。
“喂,看好你家老人,”说起话来,那丝痞气被放大,眼底的冰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要不是我刚好路过,他早走丢了,谢谢我吧。”
他的声线有点偏向女声,声音有些沙哑。
季年朝他弯了弯腰,说:“谢谢你。”
不过这一弯腰,还把对方惊了惊,他忙摆了摆手,道:“道谢就道谢,干嘛还鞠躬?可别给我磕头了。”
季年面无表情:“你想多了。”
“哈哈哈哈……”他笑了起来。
季勇国眼神呆滞,抬起头看了看季年,眼中才慢慢有了一丝色彩,他喃喃道:“蓉蓉……”
季年抿了抿唇,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没有说话。
季勇国的手是湿的,看来也是淋了雨了,回家得给他处理一下。
男生退开半步,却把自己的伞递给季年道:“雨太大了,咱们换一下伞吧,我的雨伞比较大,你们两个人打的话不会淋湿。”
季年没接,她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雨很大,你也要赶快回家了。”
男生却很执着:“你的伞太小了。”说完就把伞硬塞给了季年。
季年只好把自己的伞递给他。
“好了,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吧。”
季年道:“那要不加个联系方式?有空我把伞还你,谢谢你。”
“嗯。”对方回复。
季年家住在一个旧小区,一共五栋楼,一栋六层,她家住在第三栋的第一层,还有个后院,种满了花草——季勇国之前最喜欢照看花草。
季年把季勇国安顿好之后,走了出去。
她随手点开手机,由于常年静音,她现在才看到男生给她发的消息:你好,还没来得及认识一下,我叫周月,性别女。
周月,这个名字好听。
不过…性别…女?
且不说季年第一次见到有人还专门介绍一下自己的性别,光看对方的外表,很难让人想象到是个女生,也怪不得她要介绍性别了。
季年回复道:你好,我叫季年,性别女。
对方没再发来消息,季年就给手机充上电,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出来的时候拔掉手机充电线,点开消息看了一眼。
周月:你哪个学校的?
季年:职高。
周月:那挺巧,咱们也不用专门约时间换伞了,开了学再说。
季年:嗯。
她回复完又稍等了会儿,就把手机熄灭放在桌子上去睡觉了。躺在床上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卸掉了所有力气,立马沉沉睡去。
早上太阳透过窗帘形成了一个光点,季年睁开眼睛,盯着光点看了一会儿,缓缓坐起身来。
她去厨房煮上了粥,去季勇国房间叫他起床。
吃完早饭,收拾了碗筷,季年继续拿起昨天做剩下的题。
题是高一的知识,她在预习。
她没有考上高中,是因为中考的时候缺考了理综。
那天下午,季年没有去考试,原因就是季勇国。
季勇国患有老年痴呆症和语言认知障碍。
他那天走丢了,季年找不到他,想报警,可是警察说时间不够,还没有二十四小时,尽管季年说他有老年痴呆症也不行。
快到了考试时间了,都没有找到。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索性就不考了。
考试没有人重要,就算不考试也要找到人。
她去季勇国经常去的那些地方找他。
她还喊了邻居一起找。
季年一边觉得痛快,一边担心着。
一边觉得走丢了好啊,走丢了那她以后也不用管他了,还少了个累赘。一边又为她的这种想法而感到羞耻,觉得快点出现吧,别再折磨她了。
季年是被母亲送到这个家来的,并不是季勇国的亲生孩子。她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只是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年之后,就分开了。
那个哥哥,季成,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他在外地,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样,只是会每个月给家里寄一点钱,多少不固定,最少的一百,最多的五百,有时候也不会寄。
季蓉……她十八岁的时候,就跟一个男人跑了,至今都没有消息。
就在快日落,就在她觉得她快疯了的时候,就在她觉得快要没有希望的时候,季勇国自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