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桃桃(55)
话落,她察觉到什么,忙噤了声。
李桃之指尖碰了碰墨笔,眼皮都未掀下,“且说无妨。”
阿茶见她并无所动,才轻声开口,“送自己做的点心了。”
顿了顿,她又开口,“一个嫡女,居然亲自下厨,动不动送些东西去御书房,真是把进宫的心思全写脸上了。”
她弯腰,说得认真,说完又垂眸扫了李桃之一眼,她仍然不动声色,指尖摩挲在宣纸上,神色不明。
良久,她开口,“自然是要去听曲儿的,帮我挑件衣裙。”
阿茶怔了怔,忙点头,思忖几秒,问“好的,公主,穿那件蓝色苏绣水墨裙?还是藕粉桃花织锦襦裙?”
李桃之犹豫了片刻,答,“织锦襦裙吧。”
毕竟是陛下所赐的嫁妆之一。
阿茶点头,嘴角扬笑,“好,奴婢这就去拿。”
她没想到公主为何会答应去听曲儿,公主不喜与人争宠,无论是徐菱,还是江瑟瑟,她都不愿与她们撕破脸。
徐菱这人,嗓子婉转悠扬,自小便是清平乐坊的头牌。
可阿茶到如今也没忘记,那一个低贱的伶人,看见一身宫裙,明媚漂亮的公主,眼中露出的是何等的奚落和不屑。
李桃之起身,走至雕窗前,倚着望向天空,她没忘记,那一年,太后寿宴,徐菱一曲后,是怎样挑衅地看向她。
她不擅昆曲,但李桃之的琵琶弹得颇为生动,她一口嗓子,清脆悦耳,加上从小在苏州听着评弹长大,她一张口,便能引人入胜。
而昆曲,她一开口,便是稀巴烂。
徐菱唱完,太后便直言——比熹微那丫头好得不止一点。
这话无疑将李桃之的尊严踩在脚下碾,坐席上的权贵,轻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她羞愧难当,咬着唇,脸红了一片,像只熟透的桃子。
徐菱听闻,当即跪下叩谢,起身时,扫了李桃之一眼,目光不屑、挑衅、骄纵。
和那宋长宁一个模子出来的神情。
那两人还是好友,徐菱可是宋长宁心心念念的嫂嫂。
风拂面,美人长发被吹起,发丝黏在眼上,李桃之勾起长发,掖至耳后。
又一阵微风拂过,她忍不住想起,那一年,她被徐菱的眼神奚落后,只觉着坐如针毡。
正当她想找个借口离席时,一道冷漠疏离的嗓音响起,“人各有爱,孤更喜爱皇妹的嗓音。”
太子殿下话甫落,四周宁静。
太后的脸红了又红,讪讪一笑,“太子说笑了。”
“孤未说笑。”那人搁下茶盏,眼神薄凉,“孤觉得这昆曲不甚入耳。”
李桃之偷偷抬眸,瞧了那人一眼,清隽温雅,一袭白衣,如谪仙降临。
自那之后,她总是无意识看那位,有时在御花园偶遇,明明想看他一眼,可她却只敢垂着头,微微俯身,行上一礼。
而那位,态度冷冷清清,只微微颔首,连一眼也未瞧过她。
可他越是这般,她越是忍不住注意他,看他对宋宁安和和睦睦,语重心长劝教,她也总向往他的指点,读古书时,宋宁安有不会的,便去问那位太子殿下。
而她......
什么也不敢。
她只有羡慕。
她唯有躲在宋宁安后面,看着宁安拿着先生给的古书,坐在他身边,问,“皇兄,这是何意?”
而他虽看上去冷冷淡淡,却会耐心指点。
她痴痴看着,随后低头,一边看着自己的古书,一边听着少年冷冽的嗓音,那些枯燥乏味的文字,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她都未曾僭越,甚至未开口问他一句。
她守着这点小心思,度过一岁又一岁。
直到后来,她开始梦到皇兄,她的贪恋,妄念,在梦中无处遮掩。
如若,皇兄知晓她的心思,定会离她远远的吧?
李桃之这般想来,后背一凉,她垂下眸子,遮住眼帘的波涛汹涌。
“公主!”直到阿茶的声音响起,她才肩膀一颤,回过头看她,眼眸带着迷茫。
阿茶拿着那条织锦长裙走过来,搁在衣匣上,走至李桃之面前,轻声道,“公主,奴婢伺候您换衣。”
李桃之摆摆手,“给我找一下那条粉色水晶璎珞,这衣裙,我自个换即可。”
阿茶点头,“好,公主。”
李桃之接过长裙走至屏风后,她脱下身上的衣裙,露出雪白的后背,肤如凝脂,像是剥好的荔枝,无一丝瑕疵,光滑细腻。
褪下里衣,李桃之低头,腰间一处红痕让她微怔了怔,猛然,她想起昨日那人将她扣在怀里,大掌落在腰上的画面。
想必是那时落下的痕迹。
脸红了红,她紧抿红唇,黛眉微皱,随手拿起衣裳穿上,直至那身雪肤被遮住,她才敛下眉,脸颊的红晕也渐渐褪去。
实在令人头痛,她对那人的贪恋,一不小心就露了出来。
藕粉襦裙穿在身上,将她姣好的身段勾勒分明,亭亭玉立,身姿婀娜,近日天气暖了些,衣裳变得单薄,那身线一览无余,胸口微微起伏,襦裙下,一片雪白。
她拿起披帛披上,走出屏风。
美人身姿绰绰,身姿纤细,随着她的走动间,漂亮的曲线清晰可见。
阿茶睁大眼,拿着簪子的手顿了顿,良久,反应过来,忙拉过她的手,晃了晃,“怎么办?我家公主这么美,非要亮瞎他们的眼。”
李桃之戳了戳她的脸,“休得胡言,你家小姐,又不是去选秀的。”
这么多年,她偶尔自称小姐,如在姑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