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口是心非(15)
“我娘回来了?”
晋明琢抬头,在医馆里住了几天,实在有些不便,她早就想走。
只是十六岁的自己盼着能日日见到慎玉,她不忍心抹杀了尚且年幼的自己的一番赤诚。
那时候家里没人,父亲去郊外练兵,每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母亲去扬州省亲,也不带她。
如今母亲回来了,晋明琢也该回去了。
绿云接着说:“夫人回家没见着您,想着今日也不是上学的日子,一打听,才知道小姐磕着头了,打发人来接小姐回家。”
“你昨日回府,可有说什么没有?”
晋明琢闻言瞧向绿云,谨慎地问道。
她娘的脾气果断,说一不二,要是让她知道晋明琢在外头跟人打架撞成这样,晋明琢心中打了个冷颤。
多大了也怕娘生气。
绿云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带着些笑意劝道:“夫人是心疼小姐。”
那就是已经知道了。
晋明琢心想绿云你真是害我不浅,便听绿云下一句接着说道:“府里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小姐随马车回去吧。”
“不急,我的东西还没收拾。”
晋明琢坐下,还没想好借口呢,现在回去不亚于羊入虎口。
裴朗宜在旁边嗤笑一声。
晋明琢回头瞪他,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闭嘴。”
这话说的暗含警告,做了几年王妃的人,施施然坐在那,随口一句话就颇有气势。
岑慎玉与夏净云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裴朗宜被噎了一下,眯起眼睛——
从来都是他在上别人在下,骤然被顶嘴,他下意识地就要敲打,一时竟没想到法子。
那头对话还在继续。
绿云闻声无奈地笑了,她劝道:“奴婢在这帮您收拾东西,别让夫人等急了。”
只见刚刚还颇有气势的姑娘一下子蔫了,闷闷地应着:“......知道了。”
那模样太可爱。
裴朗宜敲打的话卡在喉咙里。
晋明琢站了起来,神情颇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凛然。
她道:“再见了诸位,我先回家去了,学堂改日去上,还有......”
一收平日的嬉笑怒骂,表情严肃又诚恳。
“此事就关在这屋里,千万别说出去,拜托了。”
说完她正色地行了个礼。
而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屋里,夏净云与岑慎玉朝晋明琢跑走的方向回礼,算是承诺应下。裴朗宜却没什么反应地站在那里,显得突兀。
两人回完礼,看向裴朗宜。
一人冷淡,一人好奇,裴朗宜叫他们看得不自在,“看我干什么,我又没说不答应。”
这时,晋明琢又跑了进来。
她闻言也看了裴朗宜一眼,而后攥住那课业书本的一角,跑出去了。
“她真的换成了二十二岁的魂吗?”
夏净云瞧着那扇因晋明琢跑出去而在晃动的门,打心底发出疑问。
岑慎玉微微笑着,摇摇头:“明琢不一直是那个模样吗?”
“但凭心意,来如烟云,像是全无烦恼一般。”
......
十六岁的晋明琢确实如岑慎玉说的那般。
她在婢子的搀扶下踏上了马车,车帘子合上的那一刻,面上勉强维持的表情已然全都垮了下来。
生嫩的手指轻轻蹭过书的扉页,她想到刚刚的借机发作——
不是因为怕母亲的责备。
她只是,不知该以何种面容去面对现在的父母。
晋明琢不觉得凭自己一个人的本事,能撬动一个人的命运,能影响三家人的前途。
于是她从告诉裴朗宜开始,到隐瞒性告诉岑慎玉,把夏净云牵扯进来已然不在预料之内。
可她满身荣耀的父亲,为了她而保举非议众多的岑慎玉,又因为岑慎玉的弥天大错差点致仕。
她一生骄傲的母亲,为了她的郁结,低头求遍了能求的人。
他们不该经历这些。
她不能也不该,叫父母察觉出来半点,替她操心过多。
晋明琢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
待马车停下时,已然又恢复了一贯的模样。
府门前,晋府两个气派的大字悬在头顶上,显得庄严凛然,晋明琢驻足,抬头瞧了眼这匾额,记得挂上去的那年,她还还不到十岁,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恍如隔世。
穿过蜿蜒回折的庭院,踏进内庭。晋父晋母早就坐在里头,等着她的归来。
“母亲......父亲也回来了?”
只见没经历过那些风波的母亲,瞧着年轻又美丽,父亲也是气宇威严,丝毫不显苍老。
晋明琢曲身行礼,强忍住鼻尖的酸涩。
“听闻你前日跟裴小王爷在城隍庙前打闹,撞到人家挂摊的柱子上,给人家把幌子都撞掉了?”
晋母没叫起,喝了口茶,幽幽地问道。
听到责备也只觉得亲切,晋明琢乖乖应着:“是。”
眼见晋母要生气,晋父在一旁乐呵呵地打圆场:“明琢先起来,这两日在医馆睡得不好吧?还是家里舒服,以后莫要老往外跑了。”
“我瞧着她在那睡得停好的。”晋母冷哼一声,垂眼生着气,“能引得岑家的公子日日去看她,何乐而不为?”
对晋明琢的行为逻辑一清二楚。
晋明琢不能替十六岁的自己反驳这话。她顺着脾气跟母亲撒娇,一双清澈的眼眸眨呀眨,满脸无辜,“娘......”
这模样谁瞧了都得心软。
晋明琢长相肖母,脾气却不大像,晋母脾气冷,晋明琢却明媚又骄纵,虽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可到底是懂得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