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娇小姐(57)

沈寺城的初春多雨，常常伴着划破半边天的闪电跟雷鸣，瓢泼似的大雨不由分说就下了起来，夜里的狂风推着树梢拍打窗户，扰得屋内的人不得安眠。

许言蜜这几天本就因为店里又要上新衣的事有些焦虑，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都没睡意，她叹了口气认命下床，去找陈妈讨杯助眠的热牛奶喝，却刚下楼就被许管家慌慌张张去敲许照温房门的动静打断。

“管家？你是去找哥哥吗？”

“小姐！？这么晚了……哎呦算了，跟谁说都是一样！”

许管家看到她先是惊讶，回神想起正事儿就一股脑先说给了她听。

“小姐，高小姐现在站在咱们家门口呢！身上都被淋透了，但我怎么劝她都不肯进来，也不说话，无法我只能来找少爷拿拿主意！”

“你是说婉婷在外面！？”

“对啊小姐……唉小姐外面下着雨呢！拿伞啊！”

屋外的大雨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许家别墅外早开的春蔷薇被打低了头，汇聚的水流接连不断沿着下水道去，豆大的雨滴砸在人脸上生疼。

高婉婷就站在靠大门右侧的方向，单薄的春衣早就被淋透了，高挑的身形被冷风吹得颤抖，长发也被雨水冲的黏在脸上，这幅狼狈的模样实在与她平日温婉的形象大相径庭。

许管家塞到她手里的伞又被她扔在了地上，僵硬的站在原地，宛若一尊雕塑，直到看见冒雨跑像自己的许言蜜，了无生气的眼睛才算有了些生息。

“婉婷！先跟我进屋好不好？”

许言蜜把抱着的大衣披在她身上，跟许管家一起连拉带拽把她弄回了屋。

早睡的许尚谦两夫妇跟许照温也被楼下的动静吵醒，下楼查看之余目睹高婉婷这被雨浇透了的形象无一不是惊讶。

“婉婷？好孩子这是怎么了！？”

韩茜拿了干毛巾帮她吸头发上的冷雨水，高声吩咐:“陈妈！快去浴室放热水，待会儿再煮上一锅浓姜茶来！”

“唉！夫人！”

陈妈忙不迭去了，高婉婷神情麻木的坐在沙发上任人施为，从头到尾都像是个没有思想的人偶一言不发。

许言蜜也淋了雨，头发湿了不少。

许照温拿了条干毛巾按住围着高婉婷团团转的她帮忙擦拭，小声安抚：“当心没照顾好婉婷自己又感冒了。”

“哥哥我……婉婷她”

不过多时陈妈就放好了热水，招呼许言蜜快把人带去浴室。

本来以为高婉婷会像之前一样抗拒，却没想到会意外配合。

浴室门关上了，只余许言蜜帮她脱下湿衣服这些无声的动作。

挂在墙上的镜子早就因为热水附上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高婉婷伸手擦拭镜子，水雾却又因为化成了水珠，把里面的自己映得扭曲。

忽而，她笑了，笑容苍白悲哀，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

“言言，我要成亲了。”

……

高婉婷的突然到来注定了今晚是个不眠夜。

韩茜女士放下两碗热姜茶离开房间前，摸了摸许言蜜的头发，让她好好劝一劝高婉婷。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又该“劝”什么。

从突然高婉婷嘴里得知成亲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里除了震惊，同时也升起了这个时代跟自己原本生活时代的空间错乱。

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儿成亲在自己那个时代根本不被法律允许，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再不过平常的事。

她在此之前从未听高婉婷提起跟王家有婚约的事，但想来她是不愿意的，不然今天晚上也不会冒着雨跑来许家。

“婉婷……”

许言蜜握住了高婉婷的手，轻声问道:“你这些时日连学都没来上也是因为成亲这件事吗？你……你是不是不愿……”

你是不是不愿意嫁人，或是不愿嫁给那个只是跟自己有一纸婚约的陌生人。

既如此，又为什么不说出来找自己帮忙？

这些话尚未来得及问出，却被突然出言的高婉婷打断。

“我爹有十三个姨太，最小的年纪只有十九岁，我娘是他的发妻，却因为性情软弱又只有我一个女儿傍身，在高家过得连个妾都不如，整日郁郁寡欢，把自己的命都压在了我身上，要我去讨我爹的欢心。”

……

第 32 章

高家是很典型的旧社会宗族，族中人一切都以唯一的那个掌权人为尊，女人没有半分说话的余地。

高老爷今年只有四十五岁，但生性风流，他的十三个姨太为他生了七个儿子，九个女儿，高婉婷虽作为长女又识大体，却并未得到他格外的优待跟欢心。

早在二十年前，高老爷就为巩固族中的生意为刚出生的长女定了一门娃娃亲，对方是王家次子，当时就已经有十余岁了。

如今二十年时过境迁，王家次子果然一如她爹那样早就姨太成群，虽然大夫人的位置一直给她留着，但她嫁过去，又跟她娘之后的命运有什么区别？

她是真的不愿嫁，也不敢嫁。

“其实婚约的事我早就知情的，即使万般不情愿，为了我娘能在高家过得好一点我也就认了……可是言言你知道吗，在王家的人执意要把婚约提前的时候，我娘，这个我最敬重的女人，她居然就任由我爹像卖一件货物样跟王家谈条件！”

忆起王家人担着厚重的聘礼走进高家的那天，高婉婷的眼中只剩下了惨淡的灰白色。

原定在明年开春的婚期提前了整整一年，恨不得她能即刻嫁进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