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娇小姐(96)
那两个小护士以为她情绪稳定了下来,小心翼翼靠近想要帮忙,没成想她还是排斥外人。
无法,只能又离远了些跟赵婉婷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言言,是我,我是婉婷啊,你告诉我要去哪好不好?你先冷静下来,我可以陪你去好不好?”
“婉、婉婷……”
“对,是我。”
“婉婷,程汀南不见了,我好想他,我想、想让他抱抱我……”
很奇怪,许言蜜其实并不是一个爱哭的的人,这两天却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颈间一片濡湿,赵婉婷没办法回答她的花,只有轻轻抚着她的背,等待着她把情绪发泄完。
她受伤的部位正好在后颅,为了做手术方便剃掉了全部的头发,加上身体上还有其他外伤,大半个脑袋包裹着纱布的模样有些滑稽。
但更多的,是分不清现实跟想象的可怜。
说来讽刺,“可怜”这个词原来根本不会和许言蜜这样的人扯上一点关系。
赵婉婷跟她相识整整五年,印象里,许言蜜一直好像都是漂亮明艳、活泼开朗的。
虽然对人亲疏的度过于分明,但每每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善良很吸引人,也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姿态。
周晨确实是个渣男,把许言蜜推下楼梯后带着情人逃跑,哪怕帮忙叫一个救护车都不肯,这样的人就算最后被徐照温送进监狱也是罪有应得。
可许言蜜又做错了什么?
跟周晨问心无愧的这五年,得来的就是这样的因果吗?
尤其是现在还爱上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漂亮的茶色眼睛里只剩下了偏执的朦胧跟伤感,让人看得心疼……
“婉婷,程汀南在哪?对,我记得他受伤了……他一定是因为受伤了才没来看我,我、我要去找他……”
她又在找那个“程汀南”了。
赵婉婷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明明以金牌主持人冠称,现在却只剩哑口无言的无力。
她想告诉许言蜜,她嘴里的那个“程汀南”
根本就不存在。
对她这样明艳的人来,活在虚渺幻想里无疑是最残忍的折磨。
“言言,我……”
“怎么了?”
“……言言,程汀南这个人根本就不……”
“连你也不信我是不是?”
似是不敢相信就连好友都不承认程汀南的存在,许言蜜绝望的看着她,慢慢抽出被她握着的手,无声的眼泪浸透了下巴上的白色纱布。
可她明明根本不爱哭的。
“为什么不相信我?程汀南真的存在,我还记得他的体温,他抱着我的感觉,明明他之前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怎么可能会没有这个人!!!”
“言言!别哭……别哭,告诉哥哥怎么了?”
徐照温在走廊里听到动静就跑回了病房。
两个小护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守在门口,看到他终于回来眼睛里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徐先生,您快劝劝许小姐吧,她的身体已经禁不起这么折腾了!”
“哥哥,我想程汀南了,我想见他……”
徐照温跟许言蜜一起长大,是除了许氏夫妇跟她最亲的人。
在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面前,她像是嗅到了同样气息的幼兽,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进他怀里寻求庇护,一遍遍说自己的委屈。
徐照温把人抱回了病床上,拍着后背给她顺气。
“哥哥,程汀南是、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帮我找他好不好,我想见他,我真得好想他……”
眼泪浸透了徐照温的黑衬衫,赵婉婷朝他沉默摇头。
响起李医生嘱咐自己的话,他亦是无言。
唯一能做的,只余尽可能顺着许言蜜的意愿,听她说对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的思念……
夏秋交替,华市的盛夏依旧格外短暂。
中心医院中层楼的那间转属病房窗户外的那株月季花枯黄了很多,有些甚至只是花苞,就被突如其来的秋天夺走了颜色。
许言蜜半个月前拆了线,但依旧需要再住段时间的医院观察情况。
女孩子的头发生得快,她苍白的头皮已经隐隐约约现了一层发茬,加上中药的调养,原先那头长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长回来。
赵婉婷进病房后放下手里提着的饭盒,笑着朝阳台的方向喊了两声。
“言言,李医生说你可以正常吃饭了,我带了你喜欢的八宝鸭,保姆还给你炖了冬瓜排骨汤,今天多吃一些好不好?”
“好啊,但吃完饭你要陪我去楼下散步。”
回应她的是同样带着笑意的清亮女声,与半年前的那个人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自从上次闹了一次无果,许言蜜就好像认清了现实一样,变得沉默寡言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开始时常坐在病房的阳台,对着某一点发呆,蜜茶色的眼睛没了往日的神采,微微拱起的背影失魂落魄。
就像突然被主人抛弃的猫,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忍受着莫大的委屈。
她也越来越消瘦了,本就单薄的身形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更显空荡,下巴摸起来甚至硌手。
后来徐照温实在看不下去了,甚至起了帮她找心理医生的打算。
但许言蜜却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每天都积极治疗锻炼,好好吃饭,现在甚至开始处理一些许氏的文件。
周围的人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她的转变。
可她再也没有提过要去找程汀南,却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而“程汀南”这三个字就像她那场无端梦境的过客,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