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第九年(119)

裴云落扯了扯嘴角，看着自己母亲道，“这些年, 姨娘辛苦了。”

雪姨娘眼底抹泪，摇头道，“我不辛苦，就是你嫁去那么远……”

话没说两句，她忍不住呜咽起来。

裴云落宽慰了她两句，然后看着镜中的自己, 有一瞬间失神。

听说南杭是个好地方，风水好人也好, 好些年前嫂嫂的父亲便在南杭任职过……嫂嫂……思及此，裴云落微怔，她已经不在了。

她放下手里的金钗, 一眨眼嫂嫂都走了好几年了, 她也要出嫁了。

她抿了抿唇, 道：“我想去看一眼嫂嫂。”

雪姨娘擦了擦泪, 思忖一瞬道，“看一眼也行, 少夫人在的时候待咱们也算是不错。”

于是乎，二人在离家前的一天还去栖月阁看了看, 却不想一走进去便撞见了裴恒之。

原以为大哥在外面迎客, 没想到在这里, 裴云落惊了一瞬，忙喊道：“大哥。”

裴恒之点点头。

两兄妹年岁差得有些大，往日里交集也不多，但好在裴云落也是个识趣的，她立马解释道：“我明日便要启程嫁去南阳侯府了，所以走之前想来给嫂嫂上柱香。”

裴恒之望了她一眼，原本今日只是纳征的，可南阳侯府太远，嫁妆物件又多，走水路也要些时日，两家一商量便决定让裴云落提早启程去南杭成亲，同时，由他护送。

“去吧。”裴恒之往旁边一站，移开身子，裴云落冲他福了福身，“多谢大哥。”

然后便进了里间，瞧见顾连清的牌位，点燃了香，静默了许久。

一眨眼，嫂嫂嫁进来都快十年了。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嫂嫂时的场景，那天所有人都以为出现的会是顾溶月，可她一个人挺直着脊背也就来了。

时至今日，裴云落都能记得她那天的感觉，她记得那女子款款而来的模样，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动怒，她只是平静的三言两语就把所有人收服，然后在这裴家一过就是好多年。

后来，嫂嫂同大哥的事情他们有所耳闻，可也不敢瞎打听，只是知道嫂嫂这些年过得都不大开心。

府里人人都觉得她是同顾连清关系最好的人，可是偏偏顾连清的心事也从来都没对她说过。

她永远都是笑着摸摸她的头，说没事。

然后到最后，她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她是有些怨恨大哥的。一开始的嫂嫂不是那样的，她阳光乐观，她把府里的每一个人都照顾得很好，她本来以为她会很难相处，可她还给她买栗子酥……可后来，她也不大笑了，不大出门，也不喜欢同他们说话了。

只时常记得栖月阁要安静，小声说话，别吵到在睡觉的少夫人……她睡了很久，很久，后来就一睡不醒了。

裴云落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然后把手里燃了一半的香给插上，轻道：“嫂嫂，思颜，我走了。”

她转身，裴恒之就站在她身后，裴云落向他一福身，就要离开，却听他问：“你后来梦见过她吗？”

裴云落缓缓摇头。

裴恒之沉默一瞬，原来，她不想见到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摆了摆手，让她离开。“好好歇息吧，明日启程。”

“是。”

*

宫里。

坤宁宫。

顾溶月虽住进了坤宁宫，执掌凤印，去只是个贵妃，而且日子也不好过。

她看着眼前递上来的奏折，狠狠地蹙了蹙眉，然后吩咐道：“让内务府准备一对玉如意给裴家送过去，别叫人又抓了错漏。”

“是。”梅烟应道。

“对了，陛下呢？”顾溶月又问道。

梅烟回道，“听说近日柳妃宫里来了几只八哥鸟，许是在柳妃宫里逗鸟呢。”

闻言，顾溶月狠狠地叹了口气。

自谢景安登基以来，一直被裴恒之压制着，从前要倚靠他的势力登基也就罢了。

如今更是胆大妄为，许多奏折竟是都不必再呈递给他这个皇帝，而是裴恒之批完便罢。

前段时间更是嚣张，那给裴云落封郡主的圣旨都是他裴恒之自己写的！

他唯一的作用便是盖了个章！如此，还要他这个皇帝做什么？

谢景安当晚大发雷霆，可手上兵权几乎都归裴恒之掌控，就连顾家也不敢站在他这边抗衡裴恒之，他越想越是难受，便开始沉迷起酒色来，这段时日宫里已经接连封了好几个妃嫔了。

若不是顾溶月拦着，恐怕还要越过她去，封她们做贵妃皇贵妃。

顾溶月同他闹，他还斥道：“你要不愿意做这个贵妃，不如去做他的续弦好了。反正你与他也有旧情。”

“你！”气得顾溶月也与他大吵一架。

她按着眉心，道：“梅太嫔最近哪儿去了？”

梅烟道：“听说是去护国寺上香了，近日那位的蛊毒又犯了。”

顾溶月也是满脸的愁容，“叫他们收敛点。”

好歹一个是先帝的妃嫔，一个是皇子，这等不伦之事传出去又要丢尽皇家脸面了。

“那等他们回来，奴婢提点提点他们。”

“算了。”顾溶月摇头，这大摇大摆的，如今还能有几个人不知道。而且如今朝堂里，还能有资格同裴恒之说上几句话的也不过就是罗家了，犯不着再得罪罗家。

她道：“裴恒之近日也要去南杭，罗家可有什么动静？”

梅烟摇头，“不知。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废物！还不快去！”

*

九月初，秋高气爽，万物丰收。

那南阳侯府世子登上回程的路，一路陆路水路轮转，直到月中才赶到南杭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