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第九年(144)
裴云落见她背对着自己,以为她是因为思颜的死,连自己也不想再看到了。
她哽咽了好几下,才稳住情绪,哭道,“连清姐姐,你想同大哥分开,我无话可说,可是若你卷入宫里,将来定会很辛苦,是你教我的,高处不胜寒,权力之巅便再无自由。我……只是不想你后悔。”
“我的事与你无关。”顾连清冷硬道。
“可你就算不是我嫂嫂,也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亲人。”裴云落难过道。
到了此刻,她才明白,原来顾连清在她心中,已经比大哥和裴家都要重要了。
人心是肉长的,这些年顾连清的经历她有目共睹,小时候她才嫁过来的时候,她和姨娘还曾担心过往后在新妇手中讨生活会不会很难,可是是顾连清给了她和姨娘体面,让她能顺心遂意地过日子,比之当初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是有你的苦衷的,姐姐,不管你是想做什么,我都只想你平平安安的。”她偏心了,她只想顾连清能好好的,就算是要异想天开的做梦,她也希望顾连清能够心想事成。
裴云落从怀中取出来一个小小的怀表,那是南阳侯府当初下聘时的彩礼,听说是西洋来的宝贝玩意儿,她觉得颇为有趣便带在了身边。
裴云落摩挲了两下这怀表,上前两步,把表放在了那画作旁边,轻道:“旁的我都帮不到你,只是……若你当真要这么做,往后便要好好照顾自己。”
顾连清没有回头。
裴云落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咬了咬唇,她大抵也知道,往后大概很可能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姐姐,你定要好好保重。明日,你离开我便不送你了。”裴云落哭着道,话落,便出了小院。
顾连清是等身后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才回头的,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已经没有了裴云落的身影,只有几个不相熟的侍卫,然后再看着桌上的怀表。
她大抵知道裴云落在南阳侯府过得不错便足矣。往后的事,她一个出嫁的姑娘,裴家牵扯不到她。
至于皇后之位,顾连清扯了扯嘴角,很快就会有定论了。
肃明二年的冬月底,谢景安等一行人全部归京。
顾连清出城的那一瞬,看了一眼这南杭的风景,这样风景秀丽的地方,往后便看不到了。
她放下车帘的那一刻不曾看见远处还有一抹倩影,裴云落抹着泪,大哥走了,顾连清也走了,往后这南杭便是真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
世子在一旁替她擦了擦眼泪,然后看着这行人离去,心底的大石终于是放下了。
回到盛京之后,谢景安同裴恒之的矛盾便越发明显。
裴恒之算是戴罪之身被押回京城,可朝臣却一直为他求情,谢景安根本没法对他再做处罚。
两方拉扯之下,直到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这场拉锯战才有了暂停的意思。
谢景安看着再次重归朝堂的裴恒之,虽然脸色不大好看,可到底是咽下了这口气。
毕竟,他以交出苏杭一年储量为筹码戴罪立功,又不再掌摄政之权,也算是伤筋动骨。
可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出人意料的大事。
这年的第一场冬雪,伴随着裴恒之官复原职的,还有两件大事。
一件是镇国大将军顾姜河身体有恙,在战场上失手,差点被杀,幸而陛下派去的人机敏,及时将人救了下来,只是将军伤了身体恐怕再难上战场,陛下便命顾将军归京颐养天年,着新将替补。
另一件便是肃明帝要立后了,听说是南杭的一个普通女子,与陛下颇为投缘,也是姓顾,却不是却不是顾贵妃。
所有人都知晓,肃明帝自登基以来,后位空悬至今,从前的肃王妃顾溶月也只封了贵妃之位,如今新后却不是顾贵妃,也不知顾家会有何感想。
顾连清看着天空中飘飘荡荡的雪花,落在屋檐上,墙顶上,落在院子里。她看着很欢喜。
而她身处的地方,极为让人熟悉,就是罗如梅生前所住的宫殿。
她看着这间略显破落的宫殿,还有殿外的那些兰草野花,这些都是罗如梅生前所种植的,顾连清让人把那些兰草都搬进屋子里来,免得被雪给冻坏了。
从南杭归来之后,她便入了宫,谢景安待她更是不错。
许是在顾溶月那儿受了气,每每寻来她这儿,都要慨叹她从前的端庄大方,温柔贤惠。
顾连清扯了扯嘴角,温柔道:“许是妹妹年纪还小,陛下多多见谅。”
“还小?真当她还是未出嫁的时候?”谢景安语气颇为不善,这些日子,顾溶月因为她父亲被撤职一事,同他闹过好几次了,“罢了,不说她了。”
谢景安看着顾连清,她同往日还是一样的,只要来了她这儿便什么烦恼都能消散。
他抓住顾连清的手,柔声道:“我已命钦天监选好日子了,来年二月初七,便是极好的日子,到时候你我便可以是真正的夫妻了。”
“劳陛下费心了。”顾连清道。
谢景安摇摇头,只是叹道:“兜兜转转,错过这么多年,原来竟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
烛光下,顾连清看着他的眉眼,很多年前,也是心动过的,曾为他的一举一动都欢喜过难过过,可今日再看,竟也觉得普通了。
她想起今早顾溶月特意跑到她宫里来撒泼时说的话。
“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顾连清,他这样的人若真是喜欢你,当初又怎么会做出将新娘子偷梁换柱的事情!不过是我父亲今日倒了罢了,待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你也不过是和我一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