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对此感到厌烦(317)
海拉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然后她转过身,跑向自己从小居住的那个城市。
天已经黑了,大雪纷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民居窗户透出的光映在雪地上。
海拉贴着墙角,走在窗户下面,人们的说笑声隐隐从屋内传来,偶尔能听见几个关键词:穆丽尔、派罗、女巫……
似乎全城的人聊着同一个八卦。
两个男人从酒馆走出来,站在墙角小便。
“派罗真是命大,要不是穆丽尔及时打掉他的碗,他就被毒死了。”
“哈,那毒不是穆丽尔自己下的么?谁能想到,那个虔诚乖顺的穆丽尔竟然能做出那种事!”
“大概是被女巫迷惑了吧,穆丽尔说那个女巫给她毒药的时候,还说什么女巫的女儿呢……那个女巫肯定想不到,穆丽尔那个蠢女人,不仅没舍得杀死自己的丈夫,还吓得把一切都供了出来,现在伯爵大人已经命令人把那棵松树砍了,还派出了骑士,去山上抓捕女巫,据说那个老巫婆似乎往南边跑了……”
“穆丽尔现在正在牢里哭吧,哈哈哈,要我说,还是派罗打得不够狠,竟然敢反抗男人,女人这种东西……”男人挥着手,口齿不清地喊道,“都是勾引人的异端,都是邪恶的女巫,都应该被烧死!”
“……”海拉比自己想的还要淡定,她避开男人们的视线,继续往家走。
周围一片静寂,只有领居家那只冻得发抖的狗对海拉晃着尾巴。
海拉先走到那只狗身边,把它身上的狗链解开了,然后拍了拍它的头,把它赶走:“你走吧,跑得远远的,不要回来。”
然后她走进了自己家。
屋内酒气冲天,桌椅散架一片狼藉,酒瓶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派罗摊在床上,睡得如同一头死猪,呼噜声震天。
海拉走到厨房,拿出装油的瓶子,又拎起派罗没喝完的酒。
她把油和酒均匀地撒在房间里,然后拎起一个椅子腿,从壁炉里引了火。
在出门之前,她把火把一般的椅子腿扔进了屋子,又把门锁死了。
海拉看着房屋渐渐烧起,那是漫天大雪都无法熄灭的火,红色的火焰映亮了她的脸,和翕动的嘴唇。
当海拉走出城市的时候,火势已经变得迅猛,人们开始着救火,原本寂静的雪夜忽然骚乱起来,在人们喊叫声中,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在海拉离开时,那只狗又跑了回去。
这次,海拉没有拦它。
一直以来,海拉都很同情那条被拴着的狗,她觉得自己脖子上也拴着一条狗链,父亲拿着狗链,以自己作为人质,要挟母亲。
是的,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母亲的脖子上的狗链,所以自己是个罪人,连累了母亲。
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身上的狗链有两条。一条在父亲手里,一条在母亲手里。
穆丽尔能对着派罗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我可是生下了你的孩子。”“我为你生下了她!她是你的孩子!”
穆丽尔并不想离开派罗,她也在以孩子要挟派罗。
她以为母亲是她的保护者,穆丽尔能忍住派罗的打骂,能做又脏又累的活儿,能在艰苦的条件下活下去。
母亲像一个舍己救人的英雄。
可现在她才知道。
母亲是一个懦夫。
人都会有软弱的一面,可海拉不知道穆丽尔的软弱什么时候才能完结,它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总是能坠到更深处。
一直以来,海拉都可以直接把毒蘑菇放进锅里,但是她没有那样做,因为她想要得到母亲的认可。
母亲是她在世上的唯一,她热切地爱着她,希望她也能如自己爱她一般地爱自己,肯定自己。
为此,海拉什么都不怕,哪怕和母亲一起死。
而此刻,海拉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隐约察觉,却又不愿意承认的那一点。
穆丽尔恨她。
她的母亲,恨着她。
是啊,她应该知道的。
穆丽尔爱她,也恨她。
所以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她的丈夫。
派罗早就看穿了一切,他总是狠狠地骂她们,骂她们的亲密,骂她对她的爱,他像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虫,嫉恨着她们,又不肯放手。
女儿和母亲之间有一条天然的纽带。
是穆丽尔自己亲手切开了它。
海拉回到木屋,她依然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有一天,老人能推开门回来。
她像是在等待一个奇迹,她经常会跑到原来红松树所在的地方,看看那棵红松树会不会重新长出来。
最开始,那棵红松树下,还会有人献上祭品,依然有听到传说的女人来这里祈求女巫的帮助,她们跪在树桩前,哭着讲述自己的故事。
海拉坐在不远处的树后,听着她们的故事,心中充满怨恨。
她们总是在说着同样的问题,总是处于同样的困境。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令人同情,令人疲惫,令人厌烦,令人……憎恶!
为什么你们总要求助于女巫,为什么你们不能自己动手?
为什么你们拥有一模一样的人生,却永远都不知道改正?
活该、活该、活该!海拉想,你们都去死吧,像穆丽尔一样,去死吧!
然而每当她这样想时,又总有另一个自己在她脑海中责备她。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穆丽尔是你妈妈啊,她生下了你,她养你,她爱你。
--你还能逃到女巫这里,她能逃到哪里呢?
--她只有你了。
--你是她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