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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春(102)

作者: 枕月长终 阅读记录

她想到昨夜与陆怀泉交谈,那时他轻笑着用小册子敲打自己的发顶。

任性地与兄长闹了这么久的别扭,他们关系才刚缓和一点,二人又突然如同天堑般地遥远。

明明就是昨夜的事,又如上辈子般的恍惚。

对不起……她在心底一遍遍同陆怀泉道歉。

自己总是那么任性,对不起。

*

男人并没有对她做更过分的事,后来见杨沛云虚弱,自行离开了。

那一整夜…不,没有了时间观念的杨沛云,不知道是白日黑夜,总是那十几个时辰,根本不敢踏实地睡。

她在心里盘算着,大约过了半日的样子,见外头没有任何声音,摸索着下了床榻。

不仅是床边,她光着脚摸了整间屋子,也没有找到鞋子。

房间很大,但异常宽阔的床榻就占了一半的空间,剩下的便只有一桌一椅,连个茶壶都没有。

摸索到窗户的时候,杨沛云推开,屋子锁了,窗户却没有上锁,她耳尖地听到有鸟雀的声音。

有微凉潮湿的晨露味道,和朦胧的光斑,应该是刚日出没多久的时辰。

外头十分安静,听不到任何人声,向来是宅子过于偏远,才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男人的声音,自己走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来阻止,想必是觉得自己从窗户口跑不出去吧。

杨沛云确实翻不出去,也不想跑,她察觉到男人不在,便放下心来。

就算逃出去,又能去哪里呢。

外头日光都出来了,自己却只能亏得模糊的光斑,自己已经瞎了,虽不知道是暂时还是永久性的,但都已经不重要了。

离不开,跑步走,等到陆怀泉找到自己时,那变态还不知道已经对自己做了什么更龌龊之事。

倒不如……

杨沛云白着脸,将自己寝衣的腰带抽了出来。

倒不如干脆点,给自己一个了断。

屋子再干净,也挡不住杨沛云寻死的心,就算什么都没有,她也可以一头撞死在墙根。

她摸索着抽出板凳,站了上去,垫脚够了够房梁,试了几次,终于将腰带扔了过去。

杨沛云一生都是个胆小鬼,她害怕孤独,害怕被抛弃,害怕被丢下,害怕没有家人。

但最害怕的,是身边亲近之人受到自己的连累。

她甘愿让杨沛云这个身份永远失踪下去,都不要成为破败的垃圾被找回,让舅舅舅母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决绝地踢掉椅子的时候,她没想到腰带是这么脆弱的,连她这么瘦弱的身子都吊不住。

摔下来昏过去的前一秒,杨沛云在心底绝望地想,完了,那个变态又要发疯了。

*

“姑娘……”

“呜呜呜姑娘,您不要吓我……姑娘,姑娘!”

杨沛云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是熟悉的哭声。

“姑娘!你醒了吗?你看得见我吗呜呜呜,姑娘!”

她缓了一会,猛地反应过来:“云欢!”

“是我!是我!”云欢的哭声停不下来,握住她的手,眼泪潮湿她的手腕,“姑娘,您疼不疼啊,哪里难受啊?”

杨沛云顾不得她,更顾不得全身酸痛的自己,强撑着坐起来,用力掐着她的手:“云欢!是兄长找到我了吗?我回陆家了吗?兄长呢?他在哪里?有没有抓到绑我的歹人?!”

疑问不停,但是越问,云欢的哭声便越小,直到最后,咬着牙般停了下来,时不时地抽泣一声。

安静。

还是大片大片,要溺死人的安静。

没有西苑熟悉的花香,没有鸟雀鸣叫,更没有……家人担忧的问好。

“……云欢?”

“姑娘呜呜呜……是云欢没有用、”

云欢崩溃的,抑制不住的哭声。

“杨姑娘胆子原来这么大啊。”

男人的声音一响起来,杨沛云便神经反射地往床脚缩,甚至拉着云欢的手:“云欢!上来!”

云欢被她拽着,缩到了角落。

“居然还敢自缢。”

即便是平淡的沙哑声,杨沛云仍旧能从他的话音里听出强忍的扭曲和怒意。

“你想怎么样。”杨沛云把云欢抱在怀中,咬牙切齿,“居然还绑了云欢来,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男人声音淡淡的,却残忍至极,“但你要想着你这位姐妹,若是再敢伤害自己,”

“我就把她的头切下来送给你。”

杨沛云面上一瞬空白,而后是无法抑制的惊怒:“你敢!”

“敢不敢的,你敢试吗?”

杨沛云终于明白,她想寻死之心浓烈,男人知道无法阻止。

所以他将云欢弄来,只是往她身上绑一块秤砣,上一道枷锁。

她可以不珍惜自己的命,但云欢的命,她必须要护着。

他到底是谁,杨沛云无助地想着,当今位高权重,行事滴水不漏,连着绑两个人都能毫无声响的,甚至还对自己的性情了如指掌。

这样的人,到底是谁?!

*

将安神的药汤给杨沛云喂下,药效发作,等到人沉沉睡去后,云欢才擦擦眼泪,心酸地给她盖好了被子。

将门推开,她颤着身子往另一间屋子去,刚进去还没走两步,便腿软跪倒。

云欢头都不敢抬,整个人缩成一团抖成了个筛子:“公…公子。”

“错了。”

房间内,是陆怀泉不加掩饰的声音,他一副懒散模样,靠在软榻上,声音冷冽薄凉:“进了这个院子,就要喊我大人。”

他有些不耐烦,从榻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云欢面前站定,气定神闲地垂眸瞥她:“你是知道方才的那番话,不仅仅是震慑沛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