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104)
出宫的时候他犹在思索着,近来赵扶楹被他愈加狂放的手法搞得头大,一边替他遮掩身份,一边稳住公主府。
她几次私信警告:人都到手了就不要再发疯了,真被李华橼查出来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陆怀泉是个疯子,他做事向来只在众多计划中找出成功率最高的途径,至于失败的结局和后果,都不是他考虑的范围。
坐在马车中休憩,脑中还在盘算着下一步路要如何走,直到马车被什么人冲撞,一阵颠簸。
“公子!您没事吧!”外头驾马的侍从紧张道,“有…有人劫车。”
侍从从外掀开车帘,陆怀泉仍旧靠在软垫,不动声色地抬眸往外瞧,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赵抒鸿喝得烂醉,手上还拎着个酒坛子,也不知在宫门口等了多久,已经站不住是靠在宫墙上,但望见陆怀泉淡漠的神色时,还是忍不住一瞬间爆发。
他猛地冲到车轿前,想要往上爬,两边的侍从都在拉他,赵抒鸿口中不清不楚地骂:“她根本就没死!被你藏起来了是不是!”
“下葬那天我去看过,那根本就不是她!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兄妹情!你就是个纯变态!”
宫门处闲人不多,但还是有三两门卫,此刻听清赵抒鸿的疯话,皆是目瞪口呆地望了过来。
“你这个衣冠禽兽,为了不让她嫁人,为了能独占她,为了能与她厮混,你让她假死逃走,然后被你藏起来了是不是!”
陆怀泉一直冷眼旁观,直到赵抒鸿力竭,软成一滩泥醉倒在地,嘴上犹在念念有词:“还回来……”
“把我的沛云……还回来。”
听清他那些碎碎话语的陆怀泉,一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痛骂,也一直面不改色的陆怀泉,终于在此刻轻皱了皱眉。
“赵家的人是看热闹的?”他懒散又冷厉道,“还不把你们主子抬下去?”
赵家的侍从这才惊醒,赶忙将醉倒的赵抒鸿抬着离开。
马车重新启动的时候,刚出宫门,陆怀泉闭上眼:“全杀了。”
“别留活口。”
酒鬼说的话虽然不会有人相信。
但疯子哪里会在乎。
任何一句在旁人看来毫无根据的瞎话,都有可能成为将来看穿他的由头。
往后的几日,他再也没有出过城。
赵抒鸿这几天刚得死讯,贪酒了些,等到他缓过来,一定会暗中追着陆怀泉查。
这日从都察院离开,余光扫过身后隐蔽的追踪,陆怀泉满心烦闷。
赶不完,撵不走,跟追着人不放的苍蝇一样,让人恶心。
*
陆怀泉整整三天都没有回来,他人虽然没来,但是吃食补给向来都会在清晨整整齐齐,干干爽爽地放在院中桌上。
云欢找了半天,也没在院中找到其他人,也没敢踏出院子一步,想着这里一定是被陆怀泉的手下层层看管的。
她将今日的药煮了,又做了点清淡的吃食,端到房中的时候,杨沛云刚刚醒来,正坐在床边愣神。
“姑娘醒了?”云欢赶忙上前,将药搅了搅,“把药喝了吧。”
“什么药?”
杨沛云这两日被养得精细,嗓子没再哑了,但终究郁郁寡欢,连声音都是恹恹的。
云欢坐在她身旁:“我闻出了两味活血的药材,想来是对眼伤有好处的。”
杨沛云如今最关心的就是她的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便是想带着云欢逃跑都力不从心,闻言便乖觉地一口口喝下苦涩药汤,一句都没多说。
云欢看着眼热,抽了抽鼻子。
杨沛云听到,敏锐察觉她的情绪,两手握住她:“云欢,别怕。”
她坚定道:“其实你不用管我,那人心悦于我,不会伤害我,你只管自己跑,去……”
杨沛云顿了顿,还是说道:“你去找兄长来,让他来救我。”
啪、
汤匙不稳,落在碗中,溅出一片药汤。
云欢强忍自己颤抖的身子,拼命摇头:“姑娘,别再想着跑了,我…我看了,这院子外头全是守卫,跑不掉的。”
就算是跑了,又能跑去哪里?
侯府?陆家?再回到那个恶煞身边?
云欢不忍心告诉杨沛云真相,不是害怕陆怀泉会杀了她,她是怕姑娘会崩溃。
这么些年自己的依仗与坚信的家人,最后变成了伤害自己的厉鬼。
她怎么受得住,又如何能接受。
如今能救她们二人的,只有……
云欢咬牙:“姑娘想寻死,不愿回家,觉得自己给侯府丢人,我明白的。”
杨沛云身子一颤。
她又紧接着道:“我不接受姑娘这样的想法,但若是真的不想回去,我们可以等巧安啊。”
“巧安说过,她会带姑娘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您还记得吗?”
风景如画的江南,大漠孤烟的塞北,还有冬风阵阵,她们的故乡临川。
巧安答应过她,她们可以一起边做生意边游历,想去哪里都可以。
杨沛云想起曾经院中三人的说笑,一时之间精神好似都恢复了些。
“对……”她拉住云欢的手,“咱们还有巧安呢。”
为着这两人,她也应该坚持下去。
“那日将你绑来,你见到那人的模样了吗?”
云欢卡住,回答有些僵硬:“没有……”
她找补道:“我在的时候,他都是面具覆面,瞧不见模样的。”
杨沛云思索着:“你觉得他像谁?是认识的人吗?像不像赵抒鸿?”
云欢一惊:“不…不认识,为何像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