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113)

她不得而知，只觉得疲累。

自己失踪了这么久，侯府那边怎么处理的？是不见了，还是干脆以为她死了？

舅舅舅母该多伤心，巧安又该多崩溃。

她脑中反反复复想着这些。

院子虽然宽敞，却也架不住这样来来回回地走，失明的时光这样无趣，就连书也读不了。

陆怀泉知她无聊，便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之前不让看的话本，此刻却亲自念给她听。

“什么时辰了？”

陆怀泉念书的声音一顿，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又看看靠在床上没精打采的杨沛云。

眸色略黯。

“酉时刚过，饿了吗？晚上吃馄饨好不好？”

他知道杨沛云最喜欢吃这个，但见她依旧没什么兴趣地摇摇头：“我累了，想休息了，别念书了。”

说完整个人哧溜一下缩进被窝里，闷声闷气道：“你出去吧，我想睡了。”

陆怀泉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手中的话本刚念了几页，外头天色还亮着。

他望着床榻上被寝被包裹的一团，记忆里鲜活明媚的沛沛，好似正在一步步走向消亡。

他该怎么办？他还能做什么呢？

杨沛云喜欢吃的，他全部安排，喜欢的花圃，他也有认真规划，就是原先t自己不让看的话本，也愿意这样念给她听。

他还要怎么做，才能让心尖尖上的这个人，再次明丽地笑起来呢。

杨沛云磋磨掉的生命与情绪，成为陆怀泉心头的落雨，他奋力张开手去接，却仍旧是一片茫然。

话本在他手中攥紧，陆怀泉缄默许久，安静起身离开。

杨沛云痛苦，他又何尝不痛，他想要他的沛沛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却不是这样的光景。

他想要杨沛云笑，想要她开心，想要她不再把自己当做兄长，而是当做男人一样依赖眷恋。

这难道是他永远得不到的妄求吗，杨沛云的陪伴和欢乐，他只能得到一样吗？

陆怀泉吩咐好云欢仔细照看着，坐着马车离开别院时，他望着西沉的日光慢慢变得晦暗，如同沛沛的生命力，暮色映照在他淡漠的眼底，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

面见李谳时，比预定的亥时早了不少，下人传报时他甚至还在用晚膳。

李谳让他进来时，满头黑线：“我让你早点来，你说亥时，现在什么时辰？说话能不能靠谱点？”

但到底二人关系亲近，李谳也没多在意：“吃了没有，没吃一块用点。”

陆怀泉晚上不怎么吃，婉拒之后直截了当问：“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谳放下吃了一半的饭，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

陆家失火的事他也知道，在那之后无非特别重要的事他都不会去烦陆怀泉，李谳跟他兄弟多年，知道杨沛云对他的重要性。

他从没见过陆怀泉对一个人这样上心。

无端端死了，李谳是真怕他发疯，朝堂上的事也是自己能解决就自己弄了。

今日找他来，见人神色还算冷静，不知道有没有从变故中恢复，顿了一会还是说道：“近来公主府背后作乱的人是你吧？”

“李华橼在外面与李诠二人拥兵自重的事传到陛下耳中，陛下一气之下吐了血，他身子本就不好，如今这一气，怕是要不行了。”

李谳神色凝重道：“我本下旨调李诠出城，他却用母妃忌日由头不走，如今朝野之上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不少人都暗地煽动李诠与陛下和谈，更替太子之位。”

李华橼早在苗头不对劲时便悄然离京，如今众人都怕顺和帝离世，李华橼与李诠里应外合，就连李谳也是这样想的。

这事他不知道怎么解决，才急着想找陆怀泉商讨。

却见他说完抬眼望去，陆怀泉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知道在发什么愣。

李谳心中一凉，觉得自己真的要完。

陆怀泉没听见声了，懒散望来：“说完了？”

“叫我来，是就因为这个事？”

什么叫就这个事？！

一旦顺和帝驾崩，李华橼与李诠计谋得逞，他的命，一直支持太子的陆府上下的命，可都要完了。

李谳有些控制不住心头的暴戾，但望着云淡风轻的陆怀泉，又觉得自己心头的紧张好似消散了些。

“殿下不必忧心，”陆怀泉淡淡道，“陛下大势已去，殿下如今要做的，不过就是在他临终前尽些孝道。”

“至于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陆怀泉说的轻松，好似谋权篡位一事在他眼中，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更或者……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李谳望着他，忽然觉得之前为他担心不已的自己十分荒唐。

得了陆怀泉这句承诺，他松懈下来，捏了捏鼻梁，忽然有些好笑地问：“若不是陆家世代站太子一派，你是不是也会拥立李诠？”

陆怀泉这人实在太危险，便是全朝堂的人都比不上他一个，若是他也为李诠一派，自己可真就什么希望都没了。

听到问话，陆怀泉面无表情道：“我会支持殿下，是因为当初陛下派我做了殿下的侍读，与家族无关。”

李谳愣了愣：“仅此而已吗？”

他知道陆怀泉随性，却不知竟是这般……随意。

那若是当初顺和帝没有这一安排，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

如今说这些都没有意义，李谳见他要走，便提醒了一句：“你舅舅林家那边，最近可能会出事，若是要帮就提前安排。”

林家人见风使舵惯了，在这种事上会出岔子也不难理解，但陆怀泉仍旧沉了脸色，心情更加烦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