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143)

还没等她多劝诫，身后又是一阵咋咋呼呼的声响。

陆怀泉嫌太慢，竟是直接领着大夫飞进来院子的，青叶等侍从追在后面，一边劝着一边追。

云溪镇的医馆大夫是个白胡子老头，一向和和气气慢慢吞吞的，这时被陆怀泉领拎在手里，手脚不住激动地乱晃，看着都年轻了几岁那般活跃。

画面一时还有些滑稽。

陆怀泉满额是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进了院子他将大夫放下，青叶等人赶忙上前去扶，陆怀泉则进门，风一样地来到她面前。

握住她肩膀，紧张兮兮道：“来！让大夫再好好看看！”

杨沛云本就晕着，被方才的饭菜激得胃中翻江倒海，他被拉起来时动作太激烈，脸色十分难看。

直到哇一声，吐了陆怀泉满身。

众人：……

！！！

杨沛云从没有在大家面前吐过，之前忍不住也总是避着人，这还是头一回大家见她这样难受。

说是吐了一身，其实都是水液，杨沛云总是吃不下，肚子里也没多余的东西。

陆怀泉怔在了原地，云欢青叶等人倒是被吓到了，一窝蜂地上前围着杨沛云。

“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严重！”

“姑娘，你还好吗？！”

杨沛云捂着口鼻，脸色惨白地连连后退，眼眶满是盈盈泪水，遥遥望着陆怀泉，声音抽噎：“对不起……”

陆怀泉厉声道：“都离她远点！”

他这声极凶，拌着冷冽的戾气，将他们在钉在原地。

陆怀泉望着她，顿了顿，又和声道：“很难受吗？我们都不靠近你。”

“自己出来让大夫看看，好不好？”

云欢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头一回姑娘晕的时候，也是因为大家围着她，赶忙散开，让人自己出来。

杨沛云吐过一通，已经好受多了，出院子坐在石桌上，让大夫替她把脉。

白胡子老头姓何，与杨沛云已经很熟了，她常常因为难受拜托其上门诊治。

何老头先是给她把脉，瞄了一眼煞神一样站在一旁的陆怀泉，小声跟她嘀咕：“姑娘，这不会就是你家男人吧？”

云溪镇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很少有外来人，他们这一行人租了院子打算常住后，其实很惹眼。

后来听稳婆说，是因为途径此地他们家夫人有了身孕，坐不了船才临时安置的。

一来二去，便传遍了全镇，杨沛云生得乖巧，大家都乐得照顾她。

云欢有时候买菜，因为不懂买到了孕妇相克的食物，还会被提点两句。

一边照顾人，一边又在想，什么薄情的男人能将这样水灵的媳妇丢在这好几天不来接，怕不是什么靠谱的。

何老头这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他肩膀被抓得痛，不免小声嘀咕陆怀泉的坏话：“你男人一看脾气就不好，虽长得俊朗，但你们姑娘家寻夫，不能光看脸，还是得找会疼人的。”

他自以为说的小声，但在场谁不是耳力过人，青叶脸色都白了些，小心觑着陆怀泉神色，想着若是一会打起来，他还得护着这个全镇唯一的大夫。

哪曾想，陆怀泉直勾勾地望着杨沛云的手腕，神色单一的紧张和担忧，好像根本没把何老头的话放在心上。

摸了一会后，何老头认真说道：“已经两个月了，胎像还是不太稳，暂时先别离开了，等三月之后再动身吧。”

他又望了眼陆怀泉身上的痕迹，见都是酸水，又问：“还是一点都吃不下吗？”

杨沛云虚弱点头：“闻都闻不得。”

“也别太紧张，心情要放松一些，”何老头眼神似有似无撇过陆怀泉，“更多的还是看对象如何安抚。”

陆怀泉倏地握紧了拳。

“我再给你开些开胃的药，不过也要少喝，像今天这样犯恶心到吐才能喝一些，若饭菜吃不下，吃些清淡的粥面也是好的。”

云欢一一记下，何老头起身的时候，十分威风地指了指陆怀泉：“臭小子，你跟我过来！”

陆怀泉原地愣了一会，才发现说的是自己。

莫说是京城的太医，便是太子都没敢这么跟他趾高气昂过，但他望了眼神情疲倦的杨沛云，还是闷不作声上前，跟着人出去。

*

“你是小杨的丈夫？”

陆怀泉抿了抿唇：“……是。”

“怎么这么不情不愿的！”何老头吹胡子瞪眼，狠狠拍了他一掌，“有点男人的担当没有！”

他看着年迈，手力却不小，拍在陆怀泉后背，极重一声闷响。

陆怀泉：……

他眉眼复杂地看着这个人，十分怀疑他只是想报复自己刚刚的行为。

“小杨身子虚弱的很，但之前我看她是有心事，郁气在心才引得食欲不振，如今你来了…”何老头看了他一眼，“你要好好开解她，心事没了，才能好好养身子。”

陆怀泉喉中一瞬干渴得要命，声音发哑：“她这段时间，身子一直很差吗？”

“岂止是差，没见饭都吃不进吗？”何老头哼了一声，在他心里，陆怀泉好似已经成了负心汉的形象了，瞧瞧这一身，又是玉佩又是宝石的，指不定是哪个好玩的富家公子不想负责任才把人丢在这。

就连衣服的料子都……

何老头眼神一下怔住了，陆怀泉的腰部还留着杨沛云吐出来的水渍，一路蔓延到衣摆。

斑驳的痕迹残留在上面，不忍直视。

他一直没换衣服，就是方才诊脉时也一直站在自己身旁。

许是因为杨沛云身边不能站人，才一直眼巴巴地保持着距离，却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