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60)

他受够了她们的折磨，觉得姑娘家就该乖乖巧巧的，大家闺秀那般，故而最喜欢同这样单纯的女孩子们玩闹了。

杨沛云这样的，简直就在他的喜好上长了个人！

他这才猛然惊醒, 噌一下站起, 他生得比陆怀泉还要高，站在她面前，遮去了大半的光亮。

“是, 你就是杨姑娘, 是你兄长…陆怀泉是你兄长？”

赵抒鸿自是知道她的身份来历, 因母亲与陆怀泉不对付，他天天就在家听他那个公主娘骂陆怀泉祖宗十八代。

他家情况自己也了如指掌。

但是看见杨沛云, 他存心想捉弄, 便揶揄笑问：“你说你是他妹妹, 怎么你姓杨不姓陆？”

这一下给杨沛云问蒙了，来京这么些日子, 这还是头一个对自己这般直白发问的。

她谨慎回答：“沛云与侯府亲缘较远，是侯爷见我双亲亡故可怜，才将我接回京照顾。”

围在赵抒鸿身边的一群姑娘们本就知道这个消息，原先还忌惮着陆怀泉的身份，但赵抒鸿在这，心上的郎君就在身边，她们便胆大不少，存心想找些优越感。

“陆家怎么说也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就这么迎了一位乡野村姑进京了。”

“什么村姑，人家可是陆长公子宠爱的妹妹，得罪她可麻烦了。”

姑娘们笑成一团，赵抒鸿原来最是享受这样的场景，但今日，他却无端觉得嘈杂烦闷。

赵抒鸿何等人，朝若公主的亲儿子，都察院的御史郎，少年有为，风流帅气，多少京城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人人见惯了他笑容满面的模样，却不知他冷了脸，也是叫人心惊的。

见赵抒鸿脸上瞬时没了笑，几个姑娘的笑声也慢慢停了下来。

“真吵，是不是？”赵抒鸿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紧盯着杨沛云，道，“让人心烦。”

杨沛云见气氛骤变，小声：“还好？”

“走吧，”他重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靠近杨沛云想去拉她，“我带你去找陆怀泉。”

他动作太快，杨沛云有些被吓到，退了两步，保持了安全距离，见他也说什么转身带路，这才松口气，亦步亦趋地跟着人离开。

真可爱真可爱真可爱真可爱！

虽正视了前方，余光却一直停留在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就像一只跟随主人的奶猫，垂着头跟在他步伐之后。

赵抒鸿满心都是粉红泡泡，恨不得朝霖宴结束后就直接将人掳走带回府上。

走了有一会，到了地方，二人瞧见陆怀泉同人正坐在席位最显眼的地方，低头交谈着什么。

赵抒鸿此刻看陆怀泉，跟看自个家人一样亲切，他雀跃扬手：“哟！隐之！”

陆怀泉听声，抬头，视线朝他们这边扫来。

还不等他说什么，身后那道瘦弱身影一改方才慢吞吞的速度，脚步飞快地从自己身边跑过，直直冲到陆怀泉身边。

赵抒鸿：……

他僵着手，见杨沛云面上瞬间带上灿烂笑意，与方才对自己应酬般的腼腆不同，真正像个小太阳一般，温软明媚，一眼便知是心底的愉悦。

她凑到陆怀泉身边，陆怀泉神色也松动了些，正对着她小声说着什么。

完完全全被兄妹两给忽视了的赵抒鸿：。

不是，这对兄妹感情这么好的吗？！！！

*

杨沛云紧张了一上午，来到满是不认识的公子堆里，她更是局促。

陆怀泉就像是黑压压人群中，兀自闪亮的一颗星。

他听见声响抬头，望了过来，二人视线相对时，杨沛云好似看到他冲着自己笑了一瞬。

再然后就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她只知道要去到兄长身边，靠着他，黏着他。

杨沛云从来都没有跑这么快过，周遭打量的视线较之姑娘们更加肆无忌惮，自己就好像是待宰的羔羊般被人掂量。

一口气跑到陆怀泉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整个身子贴了上去，杨沛云好似才活了过来。

恨不得钻进他怀里。

她很少有这么外露的情绪，陆怀泉不免低笑了两声：“怎么今天这么粘人？”

得了他的调笑，一直压在心头的紧张好似消了不少，杨沛云抓着他的袖子微微抬头，眉眼间全是委屈：“明明说好要带我一起的。”

十足的指控，声音可怜的好像陆怀泉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陆怀泉没忍住笑了笑，将人拉了出来耐心解释：“这不是在与殿下说事吗，来，沛沛，不可无礼，先向殿下请安。”

杨沛云这才发觉他身旁之人，坐在全场最高的位置，方才一直懒散地望着这边。

李谳今日穿了身赤金的外袍，头上的小金冠束着发髻，垂下的两缕冠缨也镶满了珠宝，垂在耳侧，显得尊贵无双。

他面相有些凶，但此刻神情是平静的，靠在垫子上撑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兄妹两的互动。

杨沛云被提前告知，今日陆怀泉是同太子殿下一起来的，便大概猜到了面前人的身份，身子都有些僵硬了：“沛云见过殿下。”

“小妹无状，还望殿下见谅。”

说着见谅，陆怀泉面上却噙着笑意，见他笑不难，笑得这么平和舒适不易，李谳多看了两眼，又撇过头去：“你们兄妹关系倒是好。”

“想来头会参加集会，她紧张便有些粘人，”陆怀泉轻笑，只是这句话里就没什么温度，“若是旁人都能管好自己视线就好了。”

这话声音不大，在场众人好似都听到了，一瞬间，那股一直被偷看打量的感觉好似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