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72)

陌生，违和，压抑。

统统涌上心头。

陆怀泉一个人在月光下走着，还没走两步，又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喊。

“阿兄，等等我。”

他动作怔住，刚转过身，杨沛云已经像个团子一样撞入自己怀里。

她总是喜欢在无人的地方搂着自己，把整张小脸都埋进来，软乎乎的一团。

“怎么走这么快呀。”

陆怀泉见她唇角还沾着饭粒，不免有些好笑，伸手替她抹去：“怎么出来了？”

“我跟阿兄一块回去。”

陆怀泉还以为是她怕黑：“你慢慢吃就是，一会我叫青叶送你回去。”

“才不要，”杨沛云在他怀里仰头看他，乖巧的要命，“我要跟阿兄在一起，回去也一起。”

就算是在说话间，也没有松开抱着的手。

私底下总是这般黏人，一到了外面，便害羞的跟什么一样，连靠近一点都不愿意。

陆怀泉撸了撸她的额头，手指又没忍住蹭了两下，望着她身后屋内延展而出的灯光，一路明亮到二人脚下。

照亮了方才自己站立的，小小的黑暗的一小块地方。

陆怀泉倏然笑了笑，将人从怀中拉出来揽着她的肩膀：“走吧。”

他记起来了。

自从杨沛云来到侯府后，先是自己会陪着她与母亲吃饭，再到后来父亲回京，每日都会回府。

陆家就是这样一点点的潜移默化，在众人都未曾察觉的时候，骤然改头换面，成了如今这样的光景。

倒也不赖……陆怀泉心想。

将人送到东宁院，他习惯性地俯下身来，杨沛云也默契地垫脚，轻轻在他脸侧印了一下。

“阿兄夜安。”

给了今日份的夜安吻，她并没有进屋，反倒目光灼灼地望着陆怀泉。

她义正词严道：“之前阿兄说我年纪小，不能让人亲，如今长大了，不该礼尚往来吗？”

陆怀泉失笑，这算哪门子的礼尚往来。

曾经看她年幼，随口胡诌的理由，也难为她记到今天。

见人已经乖顺抬头闭眼，一副期待的表情，陆怀泉俯身，凑得近了，还能嗅到她身上浓烈的花香。

杨沛云总是喜欢在花圃里玩闹，沾的一身自然的花香。

莹白的脸颊就在眼前，甚至都能感应到小姑娘和缓温热的呼吸。

陆怀泉顿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动作，只是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

“哇！”

没等来亲亲，反倒是得了一个脑瓜崩。

杨沛云委屈地捂着额头，眼泪都快下来了：“不带阿兄这样的……”

陆怀泉揉揉她的头发：“别闹了，快回去休息吧。”

等人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他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

第二日出门喝茶时，杨沛云正望着窗外愣神，皱眉思忖着，到底为什么陆怀泉不愿意亲她。

“沛云，沛云？”

听到有人喊她，杨沛云回过神来，见身旁的小娘子问她：“今年的朝霖宴，是不是快开始了呀。”

问话的是她这两年交情还不错的手帕交，叫林泱泱，好似是陆怀泉哪个同窗的妹妹。

头t两年她总是闷在府中，因书院刘渝那事后，变得更抗拒与人交流。

陆怀泉知道后，安排了几个纯真良善的姑娘与她玩，没事就会出门喝喝茶看看戏什么的。

听到问话后，杨沛云想了想：“好像是吧，我没关注过。”

林泱泱一脸艳羡道：“真好啊，陆大人一定会带你去吧，我还一次没去过呢。”

朝霖宴每年都会举行，但杨沛云却没觉得有多好玩，她一本正经道：“就是个普通的聚会，只能吃吃喝喝，很没意思的。”

若不是陆怀泉每年都去，她也不会跟着的。

对面有个姑娘说着：“听说京城那些个公子哥都会去，真好啊，我也想见见几位殿下和赵大人，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那般帅。”

赵大人说的便是同在都察院的赵抒鸿，一提到他，杨沛云便垮了脸。

每次她去都察院找陆怀泉，运气差点碰上他，便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说话油腔滑调，甩又甩不掉，杨沛云最烦的就是他了。

偏偏怕什么便来什么。

喝茶结束，杨沛云同林泱泱等人告别，打包了几样好吃的茶点准备顺路送到都察院去给兄长尝一尝。

刚到门口，就碰上了赵抒鸿。

他眼尖，一眼便认出了杨沛云的马车，将人拦住，眉眼带笑：“沛云妹妹，又见面了。”

见杨沛云一脸无奈地撩开车帘向他问好，赵抒鸿笑得桃花眼都眯了起来：“真巧，妹妹来找我的吗？”

杨沛云一脸震惊，心里感慨此人的不要脸，细声细语解释：“我来找我阿兄的。”

“哦，陆怀泉啊，”他语气微妙地停顿，“他可能在忙哦。”

陆怀泉在忙有什么稀奇的，他哪天不忙，杨沛云哦了一声，便想离开回府了。

哪曾想赵抒鸿接着道：“你真的很喜欢你兄长啊，也不知将来若是有了嫂嫂，沛云妹妹会不会伤心啊。”

嫂嫂……？

杨沛云猛地愣住，她像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茫然地问：“为什么这样说？”

“哎？毕竟他都这个年纪了，侯府难道没有准备安排吗？”

赵抒鸿笑得灿烂：“不过没关系，朝霖宴向来参加的都是世家闺秀，说不准今年就有怀泉喜欢的呢。”

“沛云妹妹今年也一定会去朝霖宴吧？毕竟要替自己的兄长把个关嘛。”

陆怀泉…喜欢的……

杨沛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与他告别，又是怎么回的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