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是个拔刀侠(24)
然而无论白云飞多么抓狂,前面的秦牧丝毫不受影响。
微弱的月光穿透云层,沈梦环抱膝盖坐在冰凉脏污的地上,听着与李湛截然不同的声音,她没有丝毫震惊,抽噎声渐渐平息。
秦牧挑了挑眉,果然如此,她早就知道他是假的。
风过留痕,院子里只有窸窸窣窣的树叶声。
秦牧自从问出这个问题后,便一直维持着蹲着的姿势,他撑着流畅的下巴等待沈梦开口。而沈梦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呆呆地望着地面。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像是在比谁更有耐力。
然而,很快便有人打破了这份表面的平静。
角落里的白云飞耳稍微动,敏锐地听到了噔噔砰砰的脚步声,杂乱无章,正在逐渐靠近这里。
她轻叹了一口气,大夫人带着人来了。
日暮西垂之时,宋梅芳接到了白云飞的书信,信上说得有理有据,凶手就是沈梦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当时恨不得亲手撕了那个小贱人,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害人。
想来白云飞也料到大夫人会如此行事,在信中再三叮嘱切勿打草惊蛇,今夜支开李骞,子时三刻来沈梦的小院,一切自会见分晓。
于是宋梅芳勉强按捺中心中怒火,径直去找了老夫人告诉她原委,求她主持公道。
此刻,蜿蜒的小路上乌泱泱一片人。
丫鬟和小厮走在前面,提着灯笼照亮前面的路。
“婶婶究竟要干什么?”李骞满脸愤然,瞪着宋梅芳,破口大骂道:“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才一再忍让,你别给脸不要脸!”
李骞实在受不了了,他下午本来约着好友要去新开的赌坊,不知大房那边又作什么妖,竟煽动奶奶将他扣在祠堂,直到现在才把他放出来,害他爽了约。
思及此,李骞狠狠地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头,“到底要去哪儿?你们大房造了孽才这般倒霉,关我什么事,有这功夫还不如祈祷他李湛找到神仙,来给你们去去晦气!”
宋梅芳两眼一黑,血气一下子冲上脑门,险些晕了过去。
一旁的李彦赶紧搀扶住宋梅芳,他这般没脾性的人都被气得脸色发红,面色不虞地瞪着这个不像话的侄子。
宋梅芳被气得浑身发抖,她倚着自己的丈夫,一手攥着帕子抚在心口,胸口憋燥得说不出话来,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李骞,“你……”
老夫人衣袍上绣着流云仙鹤的暗纹,手里拄着蟠桃红木拐杖,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听到李骞所言,她将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声音苍老而威严,“你放肆。”
“老身还没死呢,你婶婶管不了你,老身也管不了你吗?”老夫人眼珠浑浊,目光却犀利无比,似一柄利剑,直直射向李骞。
她脸上沟壑纵横,身材也有些佝偻,单看着只是一个老婆子罢了。但她掌家二十余年,积威深重,她说话却没人敢不听。
一时间,丫鬟小厮都刻意放轻了脚步,众人一言不发,只能听见清浅不一的呼吸声。
李骞听到老夫人一说话就下意识腿软,这死老太婆凶得很,根本不把他当孙子。但此刻没人说话,李骞微微低垂着头,面色不忿,咬了咬牙,口气软了下来。
“我怎敢忤逆祖母,只是婶婶这般毫无由来便揪着我不放,实在是令我困扰,此刻夜深人静的,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老夫人淡淡开口道:“这就要问问你的梦夫人了。”
说罢不管李骞神色多么诧异,她裹紧了身上的披肩,干枯的手掌抓着拐杖率先迈开步伐,目光空空地一叹,“走吧。”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动静,秦牧神色不变,沈梦也没有躲避的意图。
她缓缓抬起头来,不期然地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她的倒影在其中清晰可见。
沈梦神思恍惚,鬼迷心窍般抬起了手,慢慢移向“李湛”的脸,她的妆容早花了,唯独嘴唇依旧饱满艳红,嗓音轻柔地呢喃道:“湛郎……”
秦牧见状眉头一皱,微微侧头,恰好躲开沈梦的手,没想到这一幕正巧被横冲直撞最先跑进院子的李骞撞到——
“你们在干什么?”
李骞怒喝道。
他手里提着一盏八角灯,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月影暧昧,沈梦衣衫凌乱地坐在地上,满面泪痕,仿佛刚刚被人蹂躏凌虐,但丝毫没有折损她的美。
而她身侧还有个男人,甚至她还要摸那个男人的脸。
随后,家丁闯进小院,提着灯站在两侧为老夫人开道,t眼睛控制不住地瞟向梦夫人那边,心里不约而同地八卦着,更有甚者暗自撇向李骞,总觉得他头上在冒绿光。
小院中的黑暗被一盏盏灯光驱散,众人摩肩接踵,原本还算宽敞的院子顿时变得拥挤狭小。
沈梦目光恍惚,慢慢扫过院里众人,他们的表情或愤怒,或轻贱,每一个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蓦然轻笑出声,好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笑声传入众人的耳朵,院子里的气氛骤然紧绷。
“贱人,你还敢笑!”
宋梅芳瞪着地上的沈梦,嗓音尖利,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刺得人耳膜生疼。
懒得再听这些污言秽语,秦牧直接站起来转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人。
怎么会是李湛?
一瞬间,众人大为惊骇,面面相觑,小院陷入诡异的沉默。
良久,老夫人突然泄了一口气,脸上的沟壑纵横交错,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她抬头望着天,哀叹道:“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