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龙公主看上禁欲掌门(180)
一进门,青宸便接住了迎面而来的许多目光。五六名犼族侍从分列两旁,全在看她。她一眼见到大厅座首的轮椅上,一名男子也在静静打量她。
顶着充满审视和恨意的目光,青宸缓步上前,对轮椅上的男子颔首一礼:“见过北溟尊主。”
他面容与云渊有六分相似,目光却像野兽一般凌厉。泛霜的鬓角显出他历过的风霜,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格外空荡干瘪。他就是云渊的父亲,云麟。
“三殿下,”云麟的嗓音如低沉回响的石磬,“我还未曾谢你,把我从充满屈辱的囹圄中解救出来呢。”
眼前此人,就是长姐关在飓滂岛的犼族,也是害长姐重伤的罪魁。
他说话看似客气,实则阴阳怪气。青宸捏住手,努力平静心绪:“尊主不也送给我长姐无法挣脱的囹圄么?”
“她还没死吗?”云麟眼梢浮起愉悦。
“昏睡至今。”
云麟失笑:“那她比我幸运啊。不像我,”他看了看无法动弹的手脚,就算身体早已习惯,但心中仍旧愤恨难消,“被挑断的筋脉,挖走的骨头,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成了废物。”
青宸眉毛一跳,看着对方衣裳下突兀又干瘦的线条。
长姐挖过他的骨头?!
她忽然想起,云渊曾说,长姐没杀他父亲,可能是为得到原料炼制化浊珠。所以,原料竟是犼族的骨头?!
“不过,至少我还活着。”云麟抬眸望向她,嘲讽地笑了笑,“拜龙族所赐,在场诸位,每家没失去过几个亲人呢?”
旁边的犼族侍从皆面带怒意,怒视青宸。尤其是文晏,冷冷看着她的身影,目光里毫无温度。云渊的眸色同样颇为复杂。
浔娥被满堂肃杀弄得不敢说话。玄铮暗暗警备,不断观察周围环境。
“但是,”云麟话锋一转,又道,“三殿下,我又欠你一个人情。所以今日,你我还能好好说话。若换成其他龙族,”他瞟了一眼玄铮,“根本无法踏入北溟半步。”
青宸心海翻涌。
一时半刻,她很难厘清与犼族的恩怨。
化浊珠让她有了离开圣殿,到处云游的机会,没想到,原料竟是犼族的骨头。
长姐惩处了云渊的父母,但阴差阳错,她这妹妹却让他父亲重获自由。
恩与怨,像绞在一起的麻绳,千头万绪无法理顺。
但它又如刻刀,给所有人刻下难愈的伤痕,活一日便疼一日。
青宸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过去无法否认,我也无法用只言片语,消弭两族的伤痛。但是,只困囿于过去的仇恨,便容易忽视未来。”
云麟微微眯眼,眸色中闪过意外。
她又道:“我此来并非为了算清过去的账,而是想帮朋友见见北溟的蜃妖,不知尊主可否通融?”
“难道是阿愿?”云麟思忖一瞬,看向文晏,“她一向跟你家熟稔,便由你带路去见吧。”
“属下领命。”文晏言语恭敬,却面无表情。
云渊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多谢尊主。”青宸颔首致谢。
浔娥面露疑惑,但也紧跟着道了谢。
“三殿下,”云麟目光锐利,盯着她腰间储物袋,“待此番事了,我希望你与阿渊,永远都不要再见面。”
云渊讶然转头,诧异盯向文晏。文晏无奈耸肩,用口型飞快应道:尊主让我事无巨细汇报。
他们的小动作被青宸收入眼底。她也是无奈了。
看来在玄洲那段表白,真是传得人尽皆知。那时也是,怎把话说得那么满,什么一见倾心无法自拔,还偷剪他头发贴身携带。令大家印象如此深刻,连圣殿将军和北溟尊主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玄铮好歹是自家人偏袒她,觉得她被蛊惑了。但在北溟犼族眼里,她真像个迷恋云渊的白痴。而她龙女的身份,更是让他们无法接受。
开玩笑。
青宸摇头失笑,决定开门见山,纠正他们错误的印象:“尊主多虑了。当年逢场作戏,让云少主当了真,我很惭愧。待事情了结,我自会离开北溟,自然也无从再见。”
云渊倏尔转头看她,眼中情绪尽褪,唯余凉意。
她私下对浔娥如此说,当众对父亲也如此说,对他如避蛇蝎,看来她已下定决心,对他再不留情。他轻轻一笑:“三殿下不必介怀,没人当真。父亲也是,这种事何需提醒。”
青宸心底一揪。昨夜他还求她别冷淡,今日便说他不曾当真。她知道自己处处躲他,很伤他的心。可她别无选择,既然决心与他断绝,若拖泥带水,那就永远无法解脱了。
她深吸一口气,横下心又道:“如今我已有……”青宸瞄向身旁的玄铮,声音柔和下来,“已有良缘,当然不会再纠缠过去。”
云渊霎时震惊不已,盯着青宸,又反复打量起她身旁挺立的龙族男子。
玄铮眼中闪过意外,很快又面色坦然。
说到这,青宸款款一礼:“耽误尊主良久,告辞。”
待对方点了点头,她当即转身离开,不敢再看云渊的方向。
“多谢尊主。”浔娥赶紧施礼致谢,连忙跟上。玄铮敷衍一礼,迈开大步离去。
“我去安置他们。”文晏颔首致礼,退出大厅。
“阿渊,你都听到了吧。”云麟深深看了眼儿子。
这孩子出生在鹰城,从小长在东溟海边。父子俩只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短短几面。一别三百多年,直到五年前,他才完成心愿回到北溟。
这孩子实在太像文兰。与许多族人不同,他一心报仇收拾那几个玄洲长老,对龙族倒没有太多恨意。看得出来,这五年来,他从未放下这个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