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为聘(31)
郑怜双手抱胸,讽刺道:“既然这样,你再送一遍,看看他会不会扔。”
韩廷芳想到裴昭送花,和自己的话脱不了关系,连忙帮腔道:“凭什么袁姑娘要再送一遍?郑怜,你去送,说不定殿下直接把你丢到湖里。”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郑怜一挑眉,唇边笑意更甚,“当初被人丢到湖里,然后脸上过敏长烂疮的,好像是你吧,哎呀,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天天戴着个面纱遮着那张丑脸……”
“你闭嘴!”韩廷芳已带着哭腔。
眼见着场面越来越乱,王若急得满头是汗,一边安慰着哭起来的韩廷芳,一边又要阻止其他看戏的小姐火上浇油,一不小心,又撞掉了郑怜的金步摇。郑怜骂道:“王若,你作为东道主,这是在做什么?”
王若连忙弯腰拾起步摇,但郑怜仍不依不饶地骂着。
王若虽比众人年长,这时眼中也浮上了一层水光,声音哽咽起来:“郑小姐到底要怎么样才开心?”
郑怜一把拽过侍女手中装满芍药的花篮:“让袁熙再送一遍。”
“好。我再送一遍。若是他收下,你便和韩二小姐道歉。”
郑怜立刻点头,道:“好呀,若是他不收,你便同我道歉。”
裴昭垂下眼挑选,好不容易看中了一朵新鲜的浅黄色芍药,花篮却落在地上。不知为何,对面的郑怜开始发颤,薄薄的嘴唇翕张着,吐字也不甚清晰。
“见过,见过晋王殿下。”
裴昭转过身看着他。
崔珩垂下眸,看着翻落在地的芍药,问道:“郑小姐是在做什么?”
若不是他双颊浅红,单从他现在冰冷的语气,绝看不出曾饮过酒。
“殿下,我没做什么……”郑怜嗫嚅道,“我只是,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你不收我的花。”
“因为郑小姐和小侯爷长得很像,本王看到就烦。”崔珩淡淡一笑,“郑小姐,还记得小侯爷的下场么?”
围观的小姐们立刻散了开来。
“我……我不想……”郑怜吓得拉住王若的手。
“殿下别说这种话。”王若也有些害怕,连忙使眼色差侍女找人,过了一会,王萼走过来,严肃道:“殿下这样对待小姐们,实在缺礼数。”
王若深吸了一口气。怎么感觉阿兄是来火上浇油的?
崔珩淡淡道:“你这话不如对着郑小姐说。郑小姐调侃韩廷芳的时候,也没什么礼数。”
原来他都听得到!郑怜怔在原地。
“今日王家大喜,本王也不好做些什么,但……”
郑怜吓得再也说不出话,浑身不断发抖,接着膝盖一弯,竟是晕了过去,王萼连忙上前搀扶。
崔珩却忽而温和起来:“王萼,你还愣着不走做什么?”王萼连忙半抱着郑怜去找郎中,他又看向王若,笑道,“二小姐,你怎么不一起去?”
王若早就巴不得离开,施了一礼,小跑着跟上王萼的步子。
把人全都支走,看来是有话想单独说。但还不等裴昭开口询问,崔珩便道:“裴小姐刚刚的话还作数么?”
裴昭的脑中只剩下乱糟糟的争执声,便问:“殿下是说哪一句?”
“没什么。”他轻笑一声,“时候不早,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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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邕州的马车内。
裴昭看着焦灼的棋局,指尖忍不住颤抖,差点捏不住黑子。
“某从小便向陈先生学习棋艺,袁姑娘比不过很正常。”王萼笑道。
“不必安慰我。”裴昭凝神望着棋局,半晌,落下黑子。
王萼的棋风裴昭很是熟悉。毕竟,少年时期,她也跟着京中围棋高手陈一痕学棋。但半日却连着输了两局,第一局被杀得片甲不留,第二局茍延残喘半天还是输得一塌糊涂,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婚宴那夜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在离开花园前,崔珩看向湖中飘着的芍药,轻声说:“裴小姐,我不是故意扔掉的……”月光流淌在他微微泛红的脸上,眼神清亮,语调又开始因酒意含糊而沙哑,“因为那不是你的花。”
“袁姑娘,你也和陈先生学过?”t王萼看着这一步杀棋,语气有些玩味。
裴昭回过神,刚刚走的那步棋,曾出现在陈一痕最有名的对弈中,于是笑道:“我又不是什么京城小姐,怎么会跟着他学棋,只是喜欢看陈先生的棋谱而已。”
“倘若只是看过棋谱,就下成这样,袁姑娘真是天赋异禀。”王萼连声赞叹,又拈起一颗白子,正要落棋时,马车忽地一停,棋局霎时错乱。两人对视片刻,同时抬手恢复棋局,颇有借此一较高下的气势。
这是离京前往邕州的第三日,马车方才驶到京畿附近。
“晚膳后,再把这局下完。”
“好。”王萼淡淡一笑。
暂住的客栈虽在乡野之地,但雅间里却极为素净,二人向崔珩行礼后依次落座。
崔珩看着两人一同下车,淡淡道:“袁姑娘,你自己的马车不舒服么?”
“舒服的。”裴昭如实道,“但路上实在很无聊,所以才去找子实一起下棋。”
“袁姑娘的棋艺特别好。某极是佩服。”王萼这时笑道。
裴昭想起最初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两局,气道:“少说这话,还不是都输给了你。”
“那是你状态不对。”王萼抿着唇,又看向崔珩,“晚上某和袁姑娘会下完残局,殿下要来看吗?”
“你们下棋,有什么好看的。”崔珩冷笑。
王萼夹菜的筷子一顿,表情有些无措。
饭桌上的气氛微妙,裴昭也不知该怎么打圆场,便道:“这清蒸鲈鱼挺好吃的,殿下,你要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