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太傅(20)
当真是她幼时跑到街上听人说书玩时,想象中那诗书满腹、气质矜贵的男主角的样子。
原来这种人是真的存在的,不是话本中编出来哄小女孩开心的。
这般想着,她不自觉多往人家那里瞄了好几眼,直至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符柚跟着转头看过去,蓦然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那日被江唤捅了一剑的丫鬟吗?竟然没有死的?
她分明记得,江唤的剑直直插进她的胸口,满地的血让她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是虞妃娘娘给我银子,让我去推符小娘子落水的,不是我要害人的,不是我……求你们放过我……”
那丫鬟面色苍白如纸,被人架着丢到地上几乎魂儿都要没了,抖着身子直呼饶命,将虞妃如何指使她竟是一五一十全招了出来,绕是说得再支离破碎,这场闹剧的观众也总该明白了!
只开头那一句,符柚便听得背后直冒冷汗。
怪不得她觉得当日这丫鬟是冲她来的,原来本来要被害的人就是她,根本不是萦月!
她这十几年都是一条出了名的咸鱼,成日里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没惹过谁也没兴趣去找谁的茬,凭什么要对条咸鱼下毒手?!
想着,她狠狠地朝虞妃的方向瞪过去,恨不得当场就冲上去跟这人干上一架。
只是这回脸色苍白的轮到虞妃了,那蒲柳般的柔弱身子听着听着就有些站不稳,竟盈盈倒在地上,伏于座下腻着个嗓子哭得伤心:“陛下……”
“够了。”皇帝一挥衣袖将她掀开,紧锁着眉头似乎烦躁到了极点,“朕日日陪你宠你,你倒还有功夫搞这些下作手段!”
“陛下,臣妾不是这样的,臣妾不是……”
皇后在一旁坐得端庄,冷冷地睨了一眼那哭得正伤心的娇艳美人,心底嗤了一声。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朝一边要了绣帕细细擦了手,方无悲无喜地开了口:“当着朝臣的面,虞妃妹妹还要哭到几时?”
是讥讽,亦是提醒,皇帝朝殿下看了一眼,神情似更为不悦,却仍旧还是难掩心疼:“你心思不正,行为不端,朕罚你禁足一月,休得吵闹,退下!”
此言一出,连符柚都忍不住怔了一下。
啊?才一个月?
萦月到现在还受寒咳嗽着呢!
江淮之亦是明显不满这样的圣裁,不动声色地凉了凉眸子,竟又一拱手:“以礼治国,是陛下所欲,亦是百姓所愿,若损礼逾矩却徇私偏袒,方是寒了人心,望陛下三思。”
符柚觉得他有点疯了。
被拐着弯骂的当事人也是这般想的,面上渐渐有了怒意,“你的意思是,朕偏袒虞妃,判得轻了?”
迫人的天子威压叫殿中众人几乎大气都不敢出,江淮之却丝毫不见畏惧之色,清风朗月般的眉眼间温和又坚毅:“轻了。”
“好、好!”底下此起彼伏地一阵吸气声,皇帝登时怒极反笑,“不愧是江家下一任家主,这江家风骨当真是有过之无不及!”
江淮之跪着,却好似棵最挺拔的青松,天子之威如狂风骤雨直直泻在他的身上,仍不见他弯上一寸,虽自称文臣,竟是比武将的腰杆还要直。
他一言未发,却也一步未退。
良久,皇帝摩挲着檀木椅把手,瞧着这位未来长伴太子之人,终于冷笑一声。
“虞妃居心险恶,陷害朝臣贵女,朕褫夺其妃位降为嫔,禁足三月罚俸半年,可满意了?”
江淮之只温和一笑,淡淡拜了:“谢陛下圣裁。”
他是松口了,可虞妃快要疯了。
妃与贵妃不过一步之遥,可嫔与妃却好似鸿沟,她费劲心思爬到今天这一步,眼瞅着贵妃之位都要被哄到手了,却因江淮之一句话,她多年的辛苦全要白费?!
失了恩宠,在这深宫之中,与要了她的命有何分别!
那美艳的一张脸上渐有山崩之态,虞妃再也顾不上什么,慌不择路竟跌跌撞撞跑到符柚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丝毫未见此前的高傲:“小娘子,本宫不该有歪心思,求小娘子原谅……”
她几乎卑微到连符柚都难以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小娘子,小娘子去说几句话呀,是本宫错了,本宫再也不敢这么做了……”虞妃疯了一样摇着她的手臂,口不择言,“本宫是妃,怎么能做嫔,怎么能做嫔……!”
全场的目光聚集在她们两个人身上,符柚虽有满腔怒意,却被盯得十分不自在。
她后退一步,生生将虞妃挂在她身上的手扯开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不可能给你说话。”她开口依旧是那种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架势,“我只想知道,我成日困得要死就想着睡觉,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本宫……本宫……”
她本宫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那边江淮之早已起了身,负手淡淡立于一侧,饶有松风水月般的容貌,出言却未曾给人三分薄面。
“你做太子妃,惹到她了。”
符柚与李乾景同时“啊?”了一声。
“盛宠多年,却未有所出,自然要为将来打算,幸而家中侄女生得貌美,只要毁了你的闺中清誉,她自然有机会将侄女推到太子殿下身边。”
说罢,他竟是微微弯了唇角。
“不是吗,虞妃娘娘?”
虞妃瞬间瘫倒在地,眸中隐隐约约闪着难以抑制的恨意,哭得几乎已经没有泪了。
“拖下去!”
皇帝已然是震怒,比起虞妃干出的那档子事,他更痛恨的是自己如此不堪的后宫赤裸裸揭穿在众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