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清笳犹豫再三，到嘴边的疑问脱口而出，“能知晓你发生了何事吗？”

伙伴的状态对后续的行动至关重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做不到。

脑海中却许久都没有传来回复。

夜风穿堂过，偌大的山神庙此刻静得吓人，蜡油中跳跃的火苗发出的“扑闪”声格外刺耳，仿佛武罗的存在只是幻觉。

半晌，武罗的声音才在清笳的脑海中缓缓响起，却是避重就轻的四字，“无碍，走吧。”

想起在清笳记忆深处看见的东西，武罗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拢了拢不成型的身形。

本以为捡了个宝，没想到是个烫手的山芋，还差点让它这好不容易凝聚的神念再次消散。

“好。”清笳识趣地不再多问。

*

跟着武罗时不时出声的指引，清笳很快就追上了扛着两白衣男人的小喽啰。托身上墨绿色衣裳的福气，清笳完美地融入夜晚的山林。

她光明正大地不远不近跟着，对方也毫无察觉。偶尔踩断地上枯枝发出“嘎吱”声，也未能引起前面二人的注意。

喽啰身上扛着的人上肢与头耷拉着，随着身下人的走动上下晃动着，毫无自我意识。

近在咫尺却什么也做不了，清笳倏然怀念起湘君的同心蛊了。

月牙散发的冷光透过层层迭迭的树冠，洒下星星点点的光亮，须臾又被路过的人影短暂掩盖。

直至穿过茂密的树林，两人出现在一片空旷的区域，地上明晃晃的投下被月光拉长的黑影，清笳这才确定道，“他们有影子。”

“也不妨碍他们不是人。”武罗懒洋洋道。

果真如武罗所说，两人倏然在空地上停了下来，不知是施了什么术法，一息之间空地上的人影凭空消失。

？冥界的人这么抽象吗，不来个什么地道口的，直接消失？

“···山神，我不会遁地，也不会升空。”清笳摆烂道。

武罗却道：“捡根新鲜的树枝，照着吾说得做。”

地上的树枝大多都是失去树干本体供养后干枯残败的断枝，其中还夹杂着被泥土腐蚀重新吸收的残骸。

清笳摸索了好一阵，□□裂的树皮蹭了一手的灰后，终于扒拉到一支有韧性的新鲜树枝。

遵从武罗的指令，清笳以枝桠为笔，以地为布，画了一个她看不懂的阵法。神的东西果然高深莫测，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她都偷学不了一点。

“以木为聘，请土之灵。”心法一出，一黄衣白发侏儒老头出现在地上所画的阵法中。

蓦然出现的身形引得周遭空气翻涌，微弱的气浪并未刮起一阵风，却带动阵法上规则安置的泥土纷飞。等黄土再次落地，阵法已乱。

“山神，别来无恙。”老头朝着清笳行了礼，准确来说是她体内的武罗。

清笳主动往旁边迈了一大步，从老头行礼的方向移开。给神的尊敬，可不是这么好蹭的。

不料武罗竟没有现身，直接在她身体内开口，“土地，不必多礼。”清笳这个闪开的躯壳此时略显尴尬。

被点名的土地公公却仿佛早已习惯般，得到指令便收起了行礼的手势，被白花花胡子遮住一半的脸上神情自若。

看来这山神经常做这“鸠占鹊巢”的事，清笳暗自腹议道。

武罗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开门见山道：“土地，刚刚可瞧见了扛着两白衣男人的小鬼？”

“回山神，他们朝着煊城的方向去了。”土地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南海龙王的地盘，他们也有内应？”武罗的尾音上挑，已然透出了几分不悦。

冥界全是亡灵，除了生活在水里的，其他鬼魂并不会因死亡而附带潜水能力，故而就算是变成了鬼，过黄泉也得走奈何桥。

深水的水压会挤压撕裂魂体，本就虚无缥缈的鬼在深海里更是脆弱不堪。若是没有地盘主人的帮助，鬼不可能活着离开。

土地审时度势，半晌才堪堪开口，似乎在等着武罗恢复理智，“小的不知，只瞧见他们往那边去了。但究竟过没过海，这就未可知了。”

好一通漂亮的废话，把也武罗弄沉默了。

须臾，武罗才再次开口，“留个土灵给吾引路，便退了吧。”它不想听没任何意义的废话了。

“多谢山神。”土地公公扯下一根花白的头发，再一吹，一土黄色的泥巴人便成了。

“姑娘且拿好，切莫沾水。”土地一松手，便如释重负般缩回了地下。

“好。”只留下呆愣在原地的清笳，双手捧着活蹦乱跳还在掉着泥的小人。

“这是土精灵，只要在地下活动的都逃不过它的感应。”武罗瞧着她憨愣的模样，多费口舌解释道。

“山神，我该怎么···捉，拿，握它？”清笳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呆呆地捧着它，脑子跟不上嘴，半晌也没找对一个词。

最后还是小家伙自己身上的泥巴不再掉落后，爬到她的肩上安静地呆着，清笳才恢复了正常。

“走吧，倘若真让他们过了海，这事还麻烦了。”武罗的声音中难得出现抹严肃。

它这陆地上的山神，海里的老家伙们可不一定给面。

清笳蹲下身，土精灵顺着她的胳膊一路滑到了地面。只见它在地上犹如鱼儿在水中游动，上下翻涌一阵，地面上倏然出现一能容一人过的地道。

清笳望着黑黢黢的地道，踌躇不前仿佛十分畏惧。土精灵似是瞧出清笳的不愿，顺着她的衣裳又爬回了她的肩上，等待着她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