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尾压弯枯草，唐微微眯起双眸，沉声道：“好久不见，白叔叔。”

白见清望向漆黑的天边，微笑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不过你那时候还小，肯定不记得。对了，白家还在吗？”

唐：“还在。”

白见清笑笑：“李荣华不是小野的父亲，小野要想要，就把白家拿回来，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唐淡淡应了一声，就像他们不过在谈论把借出去的雨伞要回来一般。

漆黑深处，嗡嗡嗡的低鸣震动持续响起，像是庞大的昆虫频频挥翅，只是震动的频率不在人类能听到的震频内。

白见清遥望星空的尽头，劝道：“你们不该留在这里，尽快带小野离开吧。虫族有大动作了，身为元帅，你该去保护你的子民。”

唐抿直的唇线向下压了压，扯了扯唇，还没开口，却听到白见清先一步说话。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是元帅的事告诉小野。”白见扭头看向唐，清笑得人畜无害，“你知道我们古人类最在乎的是什么吗？”

他轻声道，“你要是找不到答案，他确实会如你所愿——抛弃你。”

蛇尾扫动得地面尘土发出沙沙响，唐扯了扯唇角：“性命，自由？”

白见清轻笑：“还有。”

唐：“还有什么？”

白见清没有回答，而是将一张纸条递给唐：“帮我把这张纸条带给小野。”

“世界秩序走向崩塌，唯一的古人类出现，兽族之瑰宝，文明覆灭、重建……将有多少兽人能走出这片混沌，迎接新世界？”

白见清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夜幕下回荡，空灵、悠远。

唐呼吸间，看着身旁的人逐渐变得模糊，化成泡沫消失不见。

白见清笑了笑：“果然这个世界不适合我，我没做到的，希望小野能做到。”

唐伸出手，锋利如刺的黑长指甲划过白见清身前，先是指甲穿过全息影像，直至整只手都穿过了那个淡淡的身影。

猛地收拳，眼前的身影化成无数泡沫，在天地间消散开了。

唐紧紧握住双拳，指甲嵌进皮肉中，却像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他屏住呼吸，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身旁空无一物的位置——阿野也会这样消失不见吗？

不是逃出帝国，躲在某颗偏远星里。

而是逃离这个世界？

唐不知道这一些是怎么发生的，想起刚才白见清的话，他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古人类与兽人的不同。

精神海不受控制地躁动，墨色蛇鳞片片从皮肤中生长出来。

一股突如其来的疼痛从背上袭上，唐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肩甲骨那片的骨头像是被敲碎了重塑，再敲碎重塑，如此反复，如无止境。

“希尔。”白野寻了过来，蹲身将男人抱在怀里，手掌摸到对方背上有什么在鼓动，皮肤下的骨肉疯狂蠕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要撑破皮肤冲出来。

白野发现白见清不见了，却没有寻找的念头。

脑海中涌现一个很直观的想法——白见清离开了。

不是离开了这片区域，也不是死去。

就是离开了。

不在这里了。

他咬了咬唇，自己明明还有很多问题想询问对方。

但眼前的境况，没有留给他哪怕一秒钟哀思。

唐的情况很不好，白野看着男人皮肤上的血肉绽开，旧鳞片黏连着新鳞片，背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担心坏了。

如果他今天能找到蛇果，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如果他们没有离开帝都星，元帅这么信任希尔副官，肯定有办法让他顺利度过蜕皮期。

如果他没有闹情绪，逃到这颗奇怪的星球，元帅很快就能找到他们，希尔副官将会被安置在合适的地方蜕皮。

如果这个男人不是为了在时空跃迁时保护自己，被星盗攻击时护住自己，就不会重伤，更加不会因为伤重而无法承受蜕皮期。

如果他有在天黑前按时回去，没有把这个偏执认定自己又逃跑的男人逼得发疯出门寻人，对方的蜕皮期还能压制一段时间。

白野任由水桶粗的蛇尾缠在身上，在这个压制所有人精神力的破地方，通过相触的皮肤，艰难地将精神力透进男人的精神海。

那是一片地狱火海。

如果说曾经男人的精神海暴走是一场大型火山爆发，那么这次是整个天地间都充斥着岩浆火海。

白野的精神力刚探入对方的精神海，就被灼热烫伤。

这里对他的精神力压制得太厉害了，他就像一个拿着木瓢灭山海的傻子，来回奔跑，一瓢瓢将水泼向山野火海，弄得满脸灰黑。

“阿野，别哭。”唐赤金的竖瞳承截不了青年豆大的泪珠，他伸出手想替青年拭去泪水，但如利刺的长甲、攀满破碎鳞片的手悬在半空中，再无进寸。

阿野喜欢毛绒绒的兽人。

不喜欢蛇。

更不喜欢元帅的腾蛇。

纤细的手忽然握住布满鳞片的手，抚上被泪水浸湿的脸，暖暖的。

白野握住唐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似是正在经历狂风暴雨，退却了几分张扬，混沌中异常清明。

他命令道：“你答应帮我杀元帅的，不许死！”

唐低笑，“好。”

白野道：“我不要破破烂烂的蛇蜕，我要漂亮的蛇蜕。”

唐：“抱歉。”

白野吸了吸鼻子，哽咽道：“这次不骗你，我去找元帅离婚，你得跟我一起去。”

唐小心翼翼地将手贴在青年沾了灰尘的脸颊上，深怕手上的鳞片或长甲伤到青年分毫，答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