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大唐(162)
再醒来已是亥时。
李隆基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身体一斜,差点摔下马去。
等等!马?
李隆基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此时他和几个近卫正被马匹驮着往大沙海方向前行。
“干!”李隆基破天荒地怒骂一声,把几个尚在沉睡的近卫吼醒,双腿一夹,急冲冲调转方向朝东面扬鞭而去。
另一边突厥营地的外围,苏合被反绑了双手由李大河押在前面,十个兵士跟在后面,翟四郎和张君君等人则抹黑了脸提前偷摸绕到山谷背后去了。
营地周围被布置了密集的突厥兵士。
李大河等人一边前行一边高声喊道:“你们的小娃在我手上!够胆就放箭!”
声音回响在群山之间惊起一只夜枭,此外一片沉寂,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躁动又压抑。
“阙哥哥。。。”苏合眼里憋着泪,嘴唇不断的哆嗦。
“李头儿,力道小点,苏合脖子见血了。。。”侯仲宝走在后面一边防备一边朝前面观察。李大河丝毫不理会他,依然高声喊道:“阿史那阙!把我兄弟的尸体还回来!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短刀逼进,血流得越来越多,苏合吓得不断抽泣起来,谁知未看清脚下石块,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李大河像捞鸡仔一样把苏合捞在臂中,苏合边抽泣边喊起来:“疼、疼疼疼。。。”
“鬼叫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这般柔弱,爷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都会猎熊了!”李大河不耐烦的吼道。
“呜呜呜。。。”苏合只能放低了声音压抑的哭泣,并时不时往侯仲宝方向看去,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柔弱。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是阙带领一队人马走到了谷口。
“阙哥哥!”苏合在李大河臂中大喊。
阿史那阙立在马上,手里的缰绳越攥越紧。
“我的兄弟呢?!”李大河大喊。
阙抬手示意,不一会儿,十几个突厥小兵将高冲等人的头颅拎了出来。
眼见和听闻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光是听王五他们描述就已经足够悲伤了,当圆圆的,带血的包裹着头颅的包袱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家的灵魂仿佛被天雷震碎一般,哭不出来,就只能呕吐了。
两日前,他们还是过往行商口中的烽燧军爷,是墨离军和豆卢军下属营田小兵,是凉州大军眼里的乡下戍边兵。
今日,他们为了保卫瓜、沙州,身首分离,成为大漠中无人知的孤魂野鬼。
头颅被送过来,侯仲宝等人颤抖着双手接过,仿佛手上的物什有千金重。
“放了她。”阙立在马上,冷冷道。
李大河押着苏合慢慢往后退,边退边道:“出山谷二十里我自会放人,你的军队不能跟来,否则我就要他的命!”
大漠寒凉,可在场的兵士们手里捏着兵器,均出了一身的冷汗。
箭在弦上,久了手就会抖,手抖就会放偏箭。不知是意外还是刻意为之,一支羽箭突然穿透寒凉射在了阿史那阙的右胸!
沉寂一瞬间被打破!
无数羽箭从两边的山腰上射下!
“别放箭!别伤他们!”苏合大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阙特勤被射伤,埋伏在山里的突厥兵士再也忍不住,纷纷放出了手里的羽箭。
苏合挣脱李大河的束缚,踉踉跄跄跑向阿史那阙,将将跑出几步,便突然转身折返向后!
“宝哥哥小心!”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
最后一战(三)
在漠南草原上生存着一种植物,它们一到夏日便成片成片的开放在广阔的天地间,卷曲的花瓣,炽热的火红,草原人把这种美丽的植物叫做萨日朗,中原人叫它山丹花。
苏合的红色胎斑,此刻就像是一朵热烈绽放在大漠的萨日朗,在星空的照耀下,越来越大,越来越火热。
然而一支铁箭簇穿过她的喉咙,将这朵美丽的萨日朗定格在侯仲宝的眼前。
“小。。。心。。。”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血泡声,苏合疲累的眨着眼睛,倒了下去。
“苏合!”侯仲宝一把搂住面前瘦弱的身体,嚎啕大哭。
“苏合!”阿史那阙大怒,他拔刀砍断身上的箭尾,大声吼道,“给我停手!违令者斩!”箭头穿过血肉稳稳扎进阙的身体,他捂住胸口,额上渗出了汗。
“不能停!全部射杀!”暾欲谷在旁边燥红了双眼。
“军师!”阙亦红了眼。
“你本就是引他们过来的,不能放了他们!”暾欲谷道。
“留活口。。。有用。。。”阙的声音逐渐弱下来。
“此时此景,由不得我们了!”暾欲谷沉声道。
前方,双泉烽和乌山烽的兵士们被突如其来的箭雨激得纷纷持刀、棒反击。张君君和石大江等几个兵士隐匿在山上不断反击射杀敌人,他们几个是队伍中射箭准头最好的,几十箭出去,突厥弓箭手倒了一半。
“给我杀!”暾欲谷大声喊道。
“狗贼反悔!”李大河怒吼。然而刚喊完一句,背上就被流箭射中。
二十几个烽燧兵士哪是他们的对手。
几百个突厥兵大喊着从两边的山谷中冲出来,双方变成近身搏斗,一时间雪花和沙石飞扬满天,砍杀叫喊声响彻山谷。
一阵马蹄声从西面传来,混淆在战斗声中。
李大河砍红了眼,面上亦布满了鲜血,在他拼尽全力最后抵挡敌人大棒的时候,手上力道突然卸下来了,因为有个高大坚实的背影抢先挡在了他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