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大唐(231)
元白反而觉得这环境难得清净,他甚至十分享受。于是他避开营帐区,沿着小溪流绕道返回。
前方突然有叮呤哐啷的武器摩擦声音传来,元白和手下奴隶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旁准备回避。谁知这几个王庭侍卫三人一排挡住了元白的去路。
其中一人浅浅施了一礼,道:“小巫医,可敦有请。”
来到王庭之后,元白只跟这位深居简出的可敦打过一次罩面,还是跟着大巫医过去看诊的,其他并无任何交集。在这个黑灯瞎火的大寒夜她派人来找自己,难免不让人生疑。
“可敦生病了?”元白问。
“额。。。不是。”侍卫犹豫着回答。
“那是何事?”元白又问。
几个侍卫顿了顿,没有回答,而是比了一个请的动作。这是准备直接带人走了。
元白虽有疑惑,但也不想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与王庭兵起冲突。他把两个奴隶遣走,随后准备动身前往可敦的营帐。
这时,前方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一点摇曳的火光在黑暗中朝他而来。
“他是我的贴身医师,要带走他,先问我。”说来也怪,来人声音语气十分平稳,却让人觉得这话不容诋毁。
灯笼的光映得他的脸半明半暗,高低分明的面部轮廓在这样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立体威仪。
侍卫的身体被李隆基修长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他微侧脑袋仔细辨认了一下,随即恭敬施礼道:“见过小郡王。”
李隆基越过三名侍卫,径直来到元白身旁,语气有些责备:“怎么这么晚?”
元白与李隆基目光交汇,这个年轻郎君虽然嘴上责备,眼神却十分的温柔。
不得不说,李隆基的这双眼睛实在是生的好。他的骨相棱角分明十分英武,一双眼睛却又完美的继承了母亲,霸道中的一点柔情尽数在这双眼睛中了。
元白惊了惊,他目光游离开,落到了手上的酒壶。于是他将酒壶拎到李隆基跟前,道:“酒在三里外的马车上,取它费了点时间。”
李隆基犹疑地看了一眼酒壶,又看了看元白,道:“外面冷,跟我回去吧。”他提着灯笼转身就要走,几个侍卫却犯愁了。
他们相互看了看,随即犹豫上前。
“郡王,可敦那边我们不好交待。”为首的侍卫道。
“可敦可是急病?”李隆基问。
“不是。”
“既无急病,请回去告诉可敦,有什么事情知会大可汗那边即可,我们不便直接会见王庭女眷。”
“这。。。可是可敦要见的只是小巫医。”
“找小巫医,跟找本王是一样的。”
为首的侍卫面露难色想了想,什么叫找他跟找小郡王一样,中原人说话拐弯抹角真是难懂。
旁边的侍卫用手肘支了支他,低声道:“要不先回去复命?”
“人没带到,复什么命?”为首的侍卫回。
“你没看到白天的临淄王吗,你现在惹他不要命啦?”
“这。。。”为首的侍卫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道,“打扰小郡王了。”
目送几个侍卫走远,李隆基才转身道:“走吧。”
“嗯。”元白拎了酒壶,紧跟在李隆基身后。
灯笼的火光逐渐向元白脚下靠拢,李隆基放缓了脚步,慢慢与元白并肩。
“瞒着我做什么事了?”李隆基忽然开口问。
元白想了想,除了下午恐吓过匐俱,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多余的事。由于周遭营帐区不少人看见了图雅和匐俱,思考再三,他决定把下午的事情告诉李隆基。他简单描述了几句,隐去了私密部分。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李隆基有些生气。毕竟匐俱的手是他弄断的,图雅的遭遇完全是替他而受。
“这里是王庭,我们最好不要和他们起明面冲突。”元白道。
“已经起了,我把他手弄断,他早就记恨上我了。”李隆基看着眼前的人惨白的脸,忽然想起另一桩仇来,他道,“小白,这小子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杀不了他,也定会想办法叫他生不如死。”
元白叹了口气道:“现下这个境况,你首要任务是保住性命。。。”
不等元白说完,李隆基替他说下去:“我知道,你又要说我的命矜贵。”
元白微微笑着道:“知道就好。”
李隆基心中微动,朝廷议和结果最快三日就会送回了,以他对朝廷和上面那几位的了解,此次北庭之战大周必不会退让。若结果真是这样,他不会甘于在草原凄惨过余生,必然以死明志。只不过,这个想法仅限于他自己,他决计不能让元白跟着他在王庭丢掉性命。
“小白。”他缓了缓心神,认真喊了一声。
“嗯?”元白脚下一滞。
李隆基顿了顿,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往前走。
若是平常,元白肯定要回他一句:“你有病啊。”但现下这个微妙的场景,元白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样,同时被同一个问题纠缠住心境。元白的胸口忽然有些沉闷,心情越来越糟糕。
长安四年,史书上没有任何关于李隆基赴突厥王庭的记载。
也就是说,未来李隆基的命运,已经不在他预料之中了。
“李三郎。”元白开口喊道。
“嗯?”这次轮到李隆基疑惑。他转过头,元白正微笑着看自己,这样的笑没有算计,没有欲望,纯粹得比天山的白雪还要干净,于是他亦回以他一个温暖的微笑,道:“何事?”
“我带你去个地方。”元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