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大唐(24)
“真不是过去通风报信?”
“不是。”
元白回答得简洁又坦然,这倒显得李隆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瞥了一眼元白,这人身形虽然有点瘦弱,但个子不矮,步伐也沉稳。神情么,还是那样的淡漠。
李隆基想了一圈,好似真的除了郎中,就只有道士、和尚符合他的气质。
这几者都有一个共同点:见过世间太多生死,心中无大悲大喜。
李隆基收回目光朝前看:“此事牵扯颇大,你一个郎中独自查案很危险。”
元白缓缓道:“阿耶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若是不努力为他伸冤,他就要被当作买卖毒草害人性命的毒医,死后受街邻指责唾骂。我不怕这点危险,只怕找不到凶手为阿耶报仇。”
“此事你大可跟刺史禀报。”
“我不是说了么,我目前也是猜测而已,不敢惊动官府。官府施压全城都找不到,可见康大郎善躲藏伪装,我以前倒是小看他了。他若真躲在流民之中,最好先不要打草惊蛇。少卿不是说交易毒草还有金主么?或许可以等等看,看看这个背后的金主会不会再次出现灭口。毕竟药草还在康大郎手上。”
“你做事倒是沉稳。”
“行医的人么,不沉稳些,怎么让病人安心。”
“。。。”
临近南门,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二人相视一眼,赶紧跑过去。
城门外乌泱泱围了一圈蓬头垢面满身污秽的人,再往里些,围了一圈带刀士兵,士兵的中央,躺着一个年轻男子。
“不好!”李隆基拨开人群,冲到中央,被佩刀士兵拦下。
“闲杂人等勿进!”士兵握着刀柄,恶狠狠道。
李隆基拿出鱼符,士兵看了一眼,立马拱手施礼:“见过上官!”
二人冲到地上的人旁边,只见这人口鼻流血,印堂黑青,元白探上其颈脉,又翻开瞳孔查看,对方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死了。”元白看向李隆基,后者眉头紧皱,一脸不可思议。
因为死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昨日才在牢狱见过的,贾十二。
“他见过康大郎。”二人异口同声。
“在这里见过。”李隆基补充道。他环顾四周,这些人穿着破烂,都在伸着脑袋看热闹,人群外围,是星星点点的正在落叶的杨柳树,再往外些,是一望无际的沙石戈壁。
半封城寻找,还是给康大郎逃了。李隆基失落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里多了一丝狠戾。
“是中毒而死,断肠草。”元白上下搜摸,没找到任何线索,“断肠草毒发需要时间,下毒应该是五更左右,这个时间人最是乏困。”
李隆基气得随手揪起一个士兵的领子,沉声质问:“昨天全城下了逮捕文书和画像,为何你们不看?!”
那士兵虽然害怕,倒也有一身骨气,并不退缩:“我们看了。流民之中并没人长得像画像中人。”
“流民营有人下毒,你们竟然没发现!”
士兵埋低头,愧疚回答:“小的失职!”
元白站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豆卢军是陇右道边军,负责保卫城池击退敌寇,他们是兵,不是衙役,自然不善察言观色探案之道。
李隆基扔开士兵,突觉脑子混沌,耳朵嗡鸣,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元白见状,立马上前几步抵在他身后。
“调整呼吸。”元白一边说,一边按上李隆基后颈风池穴。
李隆基胸膛起伏微喘着气,眸子里的光亮阴晴不定。
李思贞一只脚刚踏出府邸,豆卢军士兵就来报,流民营死人了。死了个沙州流子,平时居住在北巷的杂院里,靠做杂役为生。
关键是,这人见过康大郎。
李思贞回头看了看林晚照,林晚照侧目思考:“我让阴校尉查过这批人,并没有画像中的人啊,难不成见鬼了?”
“康大郎在药铺做事,很可能会些乔装易容之术。士兵不谙衙役办案之道,看不出端倪正常。”
“这倒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林晚照自责起来。
“康大郎若是夹在这批人中间出了城门,那就不好办了。”李思贞面色凝重。
“都是我思虑不周,擅自开了南城门。”林晚照揪着霞帔,横眉冷眼,“眼下只有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官道,看能不能堵到他。我就不信他敢进大沙海去!”
李思贞叹了口气:“难就难在这里。”
“怎么说?”
“凌家大郎要查的案子,关系到朝廷命脉,不宜公开。若是沿着官道驿站烽铺下海捕文书,事情扩大,只会引起更多人猜测,宫廷重案要是瞒不住,朝廷保不齐动荡,凌大郎也难辞其咎。”
“那怎么办?”林晚照急得眼睛都红了。
“夫人莫急,我先与凌大郎商量一二。”
李隆基找到李思贞,没有着急下海捕文书,而是去牢里问审今日截获的车队。慕容带着人查封车马行,没有搜到任何跟霜羽青兰有关的线索,倒是搜到一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交割文书,他顺着这些单子往下查,发现一件普通但又不普通的事,赶紧回衙门上报。
元白在南门外看诊一天,回到宅子里已经有些疲惫。
他手上拎了一壶酒,脱了靴子,着单衣盘腿坐在廊庑上喝起酒来。
夕阳西下,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檐下的风铃叮呤哐啷响起来。他二指捏着酒壶盖子,手上微微用力,酒壶盖打在风铃上,激起一阵更大的响铃声。
“哑叔,明日把风铃拆了。”元白朝厢房喊。
不远处的门框后,一个身影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