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大唐(244)
“三郎想什么呢?”武延秀声音如蚊蝇。
“没什么。”李隆基回。
“本来今日应该是你上台接受各部跪拜的,谁知你把金箭勇士让给了他。”武延秀明显有些愤愤不平,“这帮突厥人,天天搞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他们的天狼神灵,还是我们的佛祖灵。。。”
李隆基回他一个严肃的眼神,武延秀便闭上了嘴。
接下来最后一个重要环节,就是请在场最尊贵的人献上鲜血,点开两朵圣幽莲。鲜血献祭圣花,若是左边的花色变红,就代表着来年风调雨顺,牲畜繁盛;若是右边的花色变红,则代表来年有灾,要做好防备。这件事,当然是默啜亲自出马。
只见他踩着庄重的步伐上台,接过大祭司手上的银匕首,毫不犹豫在掌心一划。鲜血顺着沟槽流入莲台,莲台银盘的圣水已经灌满,此时注入了鲜血,水位上涨,漫到了圣幽莲的底部。
台下凝神屏息,引颈等待。
过了一会儿,两朵圣幽莲毫无动静,仍旧雪白傲立。
默啜面色变了变,轻咳一声,皱着眉头又在掌上划了一刀。鲜血继续灌注,两朵圣幽莲的底部被血水染红,然而花瓣尖愣是纹丝不动,一点要变色的迹象也没有。
“这。。。”默啜铁着脸看向大祭司。
往年的祭祀仪式,不管左边还是右边的花,均有天神回应,为何今年就毫无反应,莫不是北庭战争迁怒天神?底下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眼看底下的讨论声音越来越大,默啜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怒视大祭司,眼神示意他想办法。大祭司无奈开口:“那就再请一位尊贵的人上台献祭。”
“选谁?”默啜沉声问,
大祭司环顾底下,最终目光落到了李隆基身上。
“天可汗之血脉,李氏。”
众官员、使者倒吸一口凉气。
大祭司苦着脸解释道:“祭祀天神需要尊贵血脉,在场除了大可汗,只有中原皇室血脉可以,老朽也别无他法。”
“小可汗呢?”默啜又问。
“小可汗与大可汗血脉同出,既然大可汗的血不行,那。。。”大祭司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默啜胸膛起伏思虑再三,最后还是依照大祭司的建议,将李隆基请了上来。旁边武延秀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
草原人对神的崇拜并不比中原少,特别是草原上农田匮乏,实在太依赖水源、草场和牛羊,他们对天神的敬畏超越了民族的隔阂。因此即使心中膈应,却还是老实接受了李隆基上场。
李隆基挺直了腰背来到巨大的神像前,他抬头仰望,狼神凶恶的眼睛与他对了个正着。他在心中腹诽几句,随即装模做样清了清嗓子,忍着痛用匕首在手掌划了一刀。
鲜血滴答滴答流入沟槽,滑落到两边的银盘里。水位继续上涨,圣幽莲的花瓣底部被染得更红了。
底下的人屏息,呼吸可辩。
等了一小会儿,震惊众人的事情发生了!
两朵圣幽莲的花瓣终于变色了,不过不是变红,而是逐渐染上了黑色!先是花瓣尖,随后晕染到整个花身,通体黝黑如鬼魅一般,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本是十分圣神的一次问卜,转眼就变成了如诅咒一样的惊吓。
大祭司脸色大变,默啜亦震惊无比。
“怎么回事?!”底下开始喧哗。
李隆基眉宇微蹙站在台上,大祭司则点了几滴圣水至李隆基额头,后者不爽的往旁边偏了偏。
大祭司嘴里劈里啪啦着急地念着咒语,不一会儿,他的额头渗出了大汗。只见他睁开眼睛,满脸狰狞指着李隆基喊道:“邪、邪。。。”
“什么邪?”默啜沉声问。
“他。。。”大祭司对着众人道,“他的身体里住着邪,圣幽莲受不住他的邪灵。。。老天爷,老朽不曾做过恶,不要降罪我!”说完就双膝下跪,对着天空祈祷起来。
底下一干官员和各部首领也吓得不清,他们瞪眼看着李隆基,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倾斜。默啜颤颤巍巍退到了神台的边缘,神情既带着紧张,又带着厌恶。思结可力和默棘连见状,连忙上到神台护在默啜左右。阿史那阙则站在拜台前面不为所动,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突厥。。。”默啜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拂开思结可力,缓了缓心神宣布道,“来人,把临淄王关进地牢。”
“什么,地牢?这位不是李氏王子吗,这样做会不会惹怒大唐。地牢那地方关的可都是重犯啊。”
“可这人是邪啊,天狼神都承受不住它的魂魄。”
默啜神情逐渐变得疲倦,身体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岁,宽阔的肩膀也越来越塌陷,他缓缓开口催促:“还不行动!”
底下侍卫立刻持武备上台来,三五两下把李隆基绑成了大花粽。奇怪的是,这位临淄郡王没有一丝反抗,十分顺从的由侍卫押解离开。
冬祭大典被中止,会场原地解散,各归各位,所有人都觉得很晦气,但他们又不知道该骂什么,骂谁,而且他们也不敢当着天神的面骂谁,于是堵了一肚子气,忧思着回到自己的营帐。
默啜被簇拥着回了王帐,一众官员和使者跟在后面。阿史那阙向默棘连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则摇了摇头。
阿史那阙心中一凛,难道此事真的是巧合?于是他故意放慢了脚步,悄悄溜到大祭司的旁边,询问具体的情况。
大祭司回应,他在问卜神灵时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黑色身影,让他十分恐惧。阙又问他以往有无这种现象,大祭司摇头:“老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它是那样的神秘,又那样的让人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