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大唐(82)
“受伤了还有力气打趣。。。这药能解毒?”李隆基将其衣袍揭开,见着血洞几乎已变黑。他用手指将草药挑出,抹在其肩上,又为其包扎好伤口。
不知为何,他突然记起梦魇中的情形。
“我是郎中,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元白微微笑着。
这个人好像真的很喜欢笑,即使在关乎生死的严重关头,他也好像不在乎。
李隆基嘴唇微启,又不知如何说,眼里有些焦急。
眼前的人面上血色已尽,惨白的额头逐渐变得青灰。
“你说我是不是祖上积德,竟得小郡王亲自包扎伤口,这要传回沙州城,岂不是许多小娘子要羡慕死。”元白笑着说道,忽然呕出一口黑血,双眼迷离,渐渐晕了过去。
他皮肤很白,皎皎明月的白,此刻却像落了霜的烟囱,黑里透白。
“郎中!”
李隆基伸手触上元白的脸颊,一股透心的凉意由指尖传来。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惧怕。
这种惧怕的情绪李隆基一点也不喜欢,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少时的清晨,他蹲在王府门口,从日出等到日落阿娘都没有回来。几天后府里小阿姐偷偷告诉他,窦王妃在内廷宫宴里失踪了,人没找到。
“郎中,别睡!”
这次换他拍打他的脸。
然而元白只是哼哼唧唧几声,便又没了音。
重逢(二)
持续许久的云层在后半夜终于弥散开,露出漫天的星光,照得远处的沙丘起起伏伏,如大海一般。
李隆基抬头望天,此时是丑时,距离天亮还有一些时辰。
洞道里也没有动静,余阳等人不知为何迟迟未到。
他看着眼前惨白的人和他肩膀上渗出的黑血,心中颇为不安,于是便脱下外袍将其裹住,直接背上了背。
他知道元白身形清瘦,却也没想到这么瘦,此刻背在背上,好似一把摇摇欲坠的蒲草。
一望无际的沙丘组成无数起伏的浪花,并不断变化着,将东南西北抹了去。李隆基背着元白一步一印地朝着北斗七星的指向艰难前行。
这时他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天空中紫薇帝星越来越暗,而它的西北方,一颗红色的小星星突然闪烁了一下光芒便消失不见。若不是在这大漠中,视野格外开阔天空足够晴朗,还真不容易发现。
自前朝起,帝星就一直被诟病暗淡无光,太史局官员为了不被牵连,一直低调做事从不主动言物。前些日子裴霖倒是提到了前太史令乌衍被流放之事。此人因进言天象有异,无辜被卷入朝廷内斗,成为宗室对付祖母的棋子,后被祖母流放至西州丢了性命。
莫不是他也发现了这颗星的存在?李隆基正想着,背上的人忽然扭动了身体。
“郎中?“李隆基试探问道。
“唔。“背上的人气若游丝回了一个字。
“现在感觉如何?”
“死不了,咳咳。。。”元白虚弱的睁开双眼,视觉被李隆基的衣袍遮去了一半。
胸前是温暖的温度。
元白缓缓道:“你是傻的吗?留在地下工坊等救兵。。。咳咳。。。”
“我等不了,我。。。”
我怕你出事。
这句话无论如何在此种场景下,他都说不出口,他辩驳道:“落石坑的栈道塌了。我想,朝着西北方向走,应该能碰到余阳他们过来接应。”
“这里是鸣沙山,即使有星辰指导,也很容易迷路。你。。。你不了解沙漠。。。”
“可是我了解自己。”在人生大事等重要决策上,他从不愿意坐以待毙。等待,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只信自己。
背上的人好似不想理会他这种盲目的自信,渐渐安静下来。
为了不让元白再次陷入昏迷,李隆基开始跟他聊天。
“中秋夜围杀我的真正目的原来在这里!想必醉仙酒肆的那场试探也是出自这里。”
“沙州久不见洛阳使者,你一踏进城门,便被这帮人盯上了。此后你公开司刑寺身份,他们就更加惧怕了。”
“嗯。只是不知道为何妙仪会被召进雇佣杀手团中,难道这帮人连你的身份也知晓?故意引我们两败俱伤?”
元白心中亦是没底。自李隆基踏入沙州以来,大海道在沙州的力量好像在逐渐脱离他的控制。他摇摇头:“至少苏家后人的秘密,还没几个人知道。天光墟相关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我处理了。”
李隆基暂时松了一口气。
苏家后人手上那块金书铁券,是元白的保命符,也是催命丹。
“究竟是谁胆子这么大,竟在边郡私造兵器!陇右道驻军十几万,他们真以为自己能做什么!”李隆基胸膛起伏。
“先别激动。”元白挪了挪手臂,有气无力挂在李隆基脖子上,“你忘了城门查获的那批金器了?”
李隆基背上一紧。随后他柔声道:“那批金器,是你故意让我查获的吧。”
“嗯。”元白缓缓道,“我当时只道是寻常走私金器,现下想来,或许是跟这个有关。”
李隆基心头一沉:“数额这么大的金子,的确只有交易武器才能与之匹配。”
元白道:“不管这批武器最后的结局是对准大周,还是对准其他人,陇右道或者西域,都将不会太平。”
“可天下承平已久,许久未有大战事了。。。”
元白呵呵笑道:“李三郎,你别忘了,你来沙州的目的是什么?”
李隆基脚下一滞:“陛下病重,为陛下找药,查出幕后主使。”
元白喃喃道:“陛下病重。便是这四个字,足以搅动帝国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