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何罪之有(13)
“在想什么?”李人凰转过身,正好瞧见易道暹在发呆。
“没想什么。”
“唉,你瞧!”李人凰突然兴奋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远处天边,飘来一大朵的云彩,白花花的,像是一朵巨大的棉花糖。后头跟着的一小块,层次分明,在暗蓝色的阴影勾勒下,又像是一只带着笑颜的小狗狗。
“狗狗在吃棉花糖!”
易道暹不说话,神色有些古怪地注视着李人凰的侧颜。
入夜,李人凰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一想到明日早朝她就有些心烦。
自从她安心躺了几日后,积压的痛苦还是找上了她。一想到平日里是不需要上早朝的她就难过,奈何她贪图享乐,多沉迷床榻了几日,结果就是多了几日的早朝,她实在是悔不当初。
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她,那就是孤枕难眠,以前没感觉,自从女主来了以后就渐渐起了心思。
奈何易道暹每日都老实地睡在偏殿,隔着她有十万八千里,夜夜如此,一次都没有僭越。
李人凰是既恨又恨,只恨自己。倒不是她不想和易道暹睡一块,而是不敢。
她怕易道暹发现她是女的。
就这么简单。
仔细想想母后应该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让她结婚多半是有计划和依仗的。
但她没有哇,她连母后之前有没有找她聊过这个问题都不知道。
她思考了几日,得出的结论是要是被易道暹发现她是女儿身的话后果可能会非常严重。说不定会死人。
女扮男装当皇帝的事情有多炸裂就不谈了,单说易道暹能不能接受女的和女的结婚就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虽然李人凰非常喜欢易道暹,但她从不觉得易道暹是喜欢她的。
易道暹现在的顺从不过是建立在她手握皇权的基础上的,背后有没有其他目的另说,一旦她手里皇权崩塌,那易道暹对她的态度可想而知。
这样就导致李人凰一直处在想亲近又不能亲近的情感旋涡中徘徊。每天都是嘻嘻不嘻嘻。差点成了魔怔人。若是可能她真的很想当一个“昏君”,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但不早朝的君王从来都没好下场。
她要克制加努力。
最近相处下来,易道暹对她依旧是冷淡那一挂的。
不过她也稍微摸到了点门路。
易道暹心软,很有母性心里,且吃软不吃硬。
往后只要她一直示弱,撒娇,那还不是手拿把掐,迟早有一天就能把易道暹带沟里去,不对,是掰弯。
罢了罢了,赶紧睡觉。
明儿赶着上朝。
李人凰乐呵呵地合上眼,硬躺了一会儿,然后又一骨碌坐了起来。
不好,她好像真的失眠了!
十一
是夜,顺心宫,大门紧闭,内里零星几点烛火像萤火虫一般四处游荡。
正值守夜轮班前夕,宫内巡逻之人少得可怜。
听到拍门声,小太监迷迷糊糊地从柴房的柴堆里爬起来,他接过同僚手里的灯笼,打了个哈切,往大门处赶去,再过一会儿轮班的巡卫就到了,他得赶在他们到来之前先把大门开了。
宫门内侧正对的那道砖灰色影壁上,不知何时落了一排如幽灵般的黑影。
随着一声听着像乌鸦哀鸣般的短促哨声,两侧围墙上也跟着冒出了一批黒影。
共一十五人,皆是一袭黑衣,头戴哭脸木雕面具。
远处灯笼的火光越来越近,影壁上的三道黒影绷紧了身体,中间一人的手缓缓地伸向了后背的弯刀。
昏黄的灯笼照亮了影壁上雕刻的麒麟,小太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虽说麒麟象征着吉祥,但他每每在夜晚经过这里时都觉得上面的麒麟带着一副阴邪的凶相,反倒像妖兽。
突然间又是一声乌鸦哨鸣,影壁上的三人同时出动,如飞鹰捕食一般一起一落,一上一下。
烛火灭了。
黑暗中,出刀那人手里的弯刀内刃像镰刀割草一般划过小太监的脖子,一斩又一挑,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带着热液飞了出去,一翻身,踏在无头身体之上一蹬,腾空飞上了一旁的白墙。
同一时间右边的黑衣人迎着飞溅的液体凌空抓住了那颗圆滚滚的头颅并轻轻地放到了他飞跃而过的假山上,而左边的那位则是做着收尾工作,轻巧落地的瞬间接住了向前倒去的无头身以及其手中熄灭了的灯笼,接着轻缓地放倒在地。
悄无声息的,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了,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乌鸦哨鸣再起,哭面黑衣人三三一组向着宫中深处的那座暗红色建筑而去,弯刀一路隐匿地收割着宫内零星的生命。
“萤火虫”一只只陨灭,半晌之后,只余月光,不,或许还有这栋暗红色建筑内的烛火在闪烁。
崔敏之散乱着衣发靠在姜西月的怀里。
姜西月的脸色在烛火下晦涩难辨,只瞧得清她的一只手点在怀里人的天庭上轻揉着。
“好过些了吗?”
崔敏之不答,轻阖着双眼,懒懒地溺在她身上。
“看来今晚又得操劳一番了。”姜西月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锐利地看向了窗外。
哭脸黑衣人缓缓地向建筑的门窗靠近,突然窗纸上显现出一番异象,一只巨大的怪猫阴影投射在其上,浑身毛发炸立,伴随着隐隐的嘶吼声。
起风了,李人凰忽听门外边传来沙沙声。
这看起来是一阵不小的风,吹得窗上树影绰绰,窗外灯笼摇曳。
临到末了,风声突急,犹如恶鬼哭嚎。
李人凰心下有些怕,取过起夜的蜡烛,走到屏风后摇醒了还在打盹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