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106)

沈荠“哎”了一声，随即转身走出门外。

“嬷嬷不必相送。”

她虽在行走，但步子慢，身量纤薄，待脚刚迈到拱门时就听到“哎呦”一声。

刘嬷嬷正跌坐在地上，用手扶着门框吃力的坐起来。

“是哪个小蹄子洒扫时不看着，害我滑一跤？”

沈荠不动声色攥了把微湿的衣袖，正有两滴水淅淅沥沥往下落。

方才她趁着行礼的功夫，将茶盏里的水都倒在了衣袖中，恰巧她进门时看到有几枚鹅卵石铺陈在门槛处，如果沾了水极其湿滑。

能拖延一会是一会罢，也不知景安那边情况怎样了？

*

正是夜最深之时，沈荠睡眠一向浅，待有人窸窸窣窣脱下外裳躺她身旁时，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今日可找到地方了？”

她翻了个身，看向身旁的景安。

景安略显疲惫，双手枕在后脑处。光线昏暗，沈荠只能看到他高挺鼻梁的侧影。

“找到了，但情形不妙。我们……”

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艰涩吞咽了下，“这件事我们不好插手，你可有法子？”

问题抛在沈荠身上，她非但没有退却，而是抿出一抹笑来。只是太过暗，景安只听到一声轻松的气音，好似有羽毛在耳边吹拂，痒酥酥的。

“此事甩给苏直岂不更好？他爱女心切，想必会让叶亭贞给个说法，如果他能按捺的住，沉得住气也无妨，咱们再想办法找人去闹一闹。”

“闹？”

景安微微诧异，心觉此刻黑夜中的沈荠已全然不似白日的她。平日里温柔市侩只不过是她的伪装，撕开温柔的外裳，冷硬、睿智，这才是她。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

沈荠反问道，景安将方才想法抛之脑后，立即思量起她的提议。

这个法子妙啊，沈荠是连云坊掌柜，若是由她提议再经过吴晴清推波助澜，诸位官眷势必会察觉苏芷云的不对劲，回头给自家夫婿吹吹枕旁风。

流言渐起，必然会给叶亭贞施压。

景安咂摸着沈荠的用意，豁然开朗，蓦地转了个身。

却忽然忘记了沈荠也是转过身看他的，两个人相对，视线交汇，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又想起上次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耳根子只觉得发烫。

沈荠没有闪躲，目光直直的看着景安，看着他目光由一开始不自然的躲避，再到一点点克制沉沦，心里不觉就柔软起来。

景安是真的乏了，双眼渐渐向下阖去，视线逐渐带了幻影。

沈荠左等右等，等不到回答，却听到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西沉，从窗中映进来淡淡光晕，打在他的侧颜上勾勒出深邃而幽深的轮廓。她忍不住伸出手，听他气息愈发平缓，神使鬼差的摸上了他的脸，慢慢抚了下去。

羽睫又翘又长，高挺的鼻梁。

她宛如孩童像是得知了好玩的事情，心里不禁跃雀起来。手再往下去抚去，是温润而单薄的唇，手指上还有他温热的呼吸。

这像不像他吻了她的手指？

沈荠被这荒唐的想法一惊，像被刺扎到似的慌忙将手撤了回去，又背过身去对着一堵墙。

心跳怦然。

*

“砰！”

叶亭贞看着摔在自己脚旁的奏折，额角青筋直跳，却还是强抑下去，站在阶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从龙椅站起身的小皇帝。

朝野一片哗然，却又大气不敢出。

靳奕年纪虽小，但经几位老师教导着已然开始懂事理，又是少年心气，喜怒都放在脸上。论谁看了也知他今日心情不妙。

不知是病气未愈，还是为着什么原因，他今日像只被惹怒的小兽频频对着叶亭贞发难，让人看不懂为何。

季沉朝着身旁的一位官员对了个眼神，那人出列禀报。

“启禀陛下，微臣觉得王爷所说并无不妥，蜀中连日连绵大雨，是该早日筹谋，安定民心才是。”

靳奕一改先前怯弱，坐在龙椅上。

本就是五六岁年纪，眉宇间渐渐有了天子威势。

夏日雨势连绵不断，尤其蜀中一带更甚。以往便是这样，做好加固堤坝防护便是，只是今年雨水来的急，竟然将一段堤坝冲毁，把下游一带农田淹没，如今已经人心惶惶。

叶亭贞不觉皱起眉头，不知自己是何时把这小皇帝得罪了，昨夜他可是一夜未眠守在榻前。

怎么一早就给脸色瞧？

他敛着眉目，俯下身将奏折拾起，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颇有着帝师的风范道，“臣愚钝，不知道陛下有何赐教？”

靳奕不是全然懵懂孩童，也知叶亭贞是在给他下马威，一字一顿道，“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蜀中水患宜早不宜迟，靳奕这番明显是拂了叶亭贞的面子，群臣不敢揣测圣意，只得去探探另一位的口风。

早朝之事传到苏芸云耳中时，她正用玫瑰汁子调的水敷手。

听着侍女在旁禀报时，她的手微微一顿。

丹唇轻启，语气轻柔，“陛下当真这么说？”

那侍女垂首，毕恭毕敬道，“奴婢不敢欺瞒太后，陛下自下了朝便也没用过膳。听说在勤正殿还发了一通脾气，原因是……”

“有话就回。”

“前段时日有两个洒扫宫女乱嚼舌根被陛下听见了，不过太后放心，已经被奴婢叫人处置了。”

苏芷云挑眉，眉目间烟波流转，带了疑惑看向侍女。

“回禀太后，陛下听到的是您与摄政王两人……”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余下满目荒唐。